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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陪夫君……”

凝烟话还没说话,叶南容已经带着青书快步离开,将她独留在原地。

“夫人不如先上船。”等在岸边的船夫开口道。

直到叶南容走远,凝烟才将忧心忡忡的视线收回,她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帮不上忙,只能先上船等。

春时正是游船的好时节,吉凉河畔停着大大小小碉楼精美的楼船画舫,靠东侧的一艘二层高楼船外站着七八个护卫,陆续有着常服的官员上船。

一辆青帷马车行到渡口边,叶忱挑开布帘下来,杨秉屹跟在他后面走上栈桥,朝楼船走去。

不时有吟诗作对的声音从两侧停靠的画舫传出,有的船内还有姑娘弹琴唱曲,叶忱目不斜视,却在经过一艘船前停住了步子。

杨秉屹随着他的目光朝船上看去,只见悬在窗棂处的纱幔被风轻轻吹皱,慢慢拨开一道缝隙,船里的景象在缝隙中若隐若现。

“是三少夫人。”

杨秉屹略显惊讶道。

他往周遭看了一圈,发现即不见三公子,也不见府上下人丫鬟,少夫人竟是独自在此。

“大人。”杨秉屹低声请示。

叶忱侧目看去,纱幔栩栩拂动,将后头凝烟的身影送进他的视线。

小姑娘侧身坐着,眼帘轻轻垂落,大约是以为没人会看到她,簌动的眼帘将不安都表露了出来。

“让人留心着。”

叶忱说罢便兀自朝前走,上了楼船。

船内不似其他船上曲乐缭绕,只有几个官员一言一语的交谈声,听到侍卫通传说阁老到了,官员纷纷站起身拱手,“叶大人。”

除了通政李维,其余几个都是吏部官员,叶忱嗯了一声,看着几人笑道:“都坐吧。”

司封司侍郎王临风开口道:“大人来的正好,下官等正说起,工部侍郎空缺一事。”

叶忱示意他继续说。

王临风道:“侍郎一职空缺出来,按理应该是他的下部许昌平顶上,可偏偏他儿子这时候闹出腌臜事,一尸两命被人掺了一本……现在圣上觉得整个工部从上到下都乌烟瘴气,张冕提出将陈誉调过去,陈誉是陆阁老的外孙。”

王临风和身旁的官员交换了眼神,压低声音道:“依下官看,这件事前前后后,总有蹊跷。”

叶忱听后不置可否,蹊跷无非就是陆承淮将和他之前的暗斗摆到了明面上。

“既然这蹊跷你我都能看出来,圣上自然也心知肚明。”

王临风不确定的说:“那圣上此番不知是怎么打算……”

叶忱不疾不徐,“且再看看罢。”

楼船随着叶忱落下的声音,拨开水面慢慢行到湖中央,等再靠岸,已经是月色高悬。

叶忱踩着栈桥往外走,目光触及那艘不曾动过的船只,随之想起沈凝烟,他停下步子看过去,船内亮着稀薄的烛火,一个模糊的身影投映在纱幔上。

叶忱蹙了蹙眉,“她还在?”

杨秉屹点头,“属下命人去查了,三少夫人本来是同三公子一起出来的……楚姑娘那里出了事,所以三公子急着就走了。”

杨秉屹没忍住叹了口气,就算楚姑娘有什么要紧事,三公子也不能将自己夫人留在此地,这事实在做的不好看,也不知三少夫人有没有觉察。

叶忱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那道朦朦胧胧的身影。

杨秉屹心中暗忖,大人大约是不会过问,可思绪还没落地,他竟见叶忱折转步子,朝着那艘船走去。

杨秉屹暗暗吃惊,旋即快跟上去。

船外夜沉似水,船内一片悄寂,纱幔静静垂落,连带着空气流淌都似乎比外头缓慢。

叶忱走进两步,抬手拂开面前的纱帘,吐露出倾伏在桌案上的娇柔身影,叶忱轻轻挑眉,竟是睡着了。

小姑娘安静闭着眼眸,因为看不见清澈的眸光,反倒让一张脸越显得娇媚。

鼻翼随着呼吸细微的翕动着,鼻尖上的那一点朱痣也随着怯怯而动,侧脸挤压在手臂上,将双唇挤的微嘟,昏黄的光线将她的肤色照的越发盈透,随着流淌缓慢的空气,使得这一室景象莫名的浓旖。

叶忱无声睇着她,背在身后的手细微摩挲了一下,似乎在考量要不要将她叫醒,片刻,他转身走到外间的靠椅上坐下。

杨秉屹等在外面,对于叶忱上船就已经够吃惊了,没曾想大人进去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不是离开,而是坐到了一旁等着。

杨秉屹面上稳如泰山,心里早就不知蹿了多少念头,这些年来大人身居高位,从来都是别人等他,何曾见他有耐心等过别人。

凝烟其实睡得并不深,脚步声靠近走远,她也随之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天色已经黑透,忙坐起身。

自己怎么睡着了?

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等叶南容,等到天色渐渐变暗,周遭也都跟着安静,她失魂落魄的枕臂伏在桌上,脑袋里胡思乱想着……就没了记忆。

凝烟转看向四周,屋内除了自己,还是空空荡荡。

夫君还没有来……她落寞收回视线,恍惚间,依稀看到纱幔后有一个模糊身影,她不确定的望过去,一阵风拂过,男子的身影显现在轻晃的纱幔上。

凝烟大喜过望,一定是夫君回来了!

她撑着桌子站起,几步走上前,张开嘴正想要唤男人,脑中想起自己当初认错人的糊涂事,又赶忙闭紧唇瓣,放慢步伐走过去。

窥看的视线透过纱幔的间隙望出去,男人雅俊的面容并不陌生,但不是叶南容。

凝烟捏了捏指尖,嗓音随着黯淡的目光也变得低落,“小叔。”

早沈凝烟醒来的那一刻,叶忱便知道了,他听到她急匆匆的站起身,连脚步都是迫不及待,他瞬间就在脑子里浮现出她此刻雀跃欣喜的模样。

只是那脚步声忽然就断了一瞬,再响起,已经是小心翼翼,到最后落寞的开口,规规矩矩地唤他小叔。

从第一次撞见,她似乎一直是这样,一旦看清是他,所有的欢喜都变作失落仓皇。

若来的是他那侄儿,她大约会甜腻的唤夫君。

叶忱勾唇觉得好笑,神色间却没什么笑意,启唇道:“醒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凝烟觉得小叔说话的声音,比以往要淡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