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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

供案上的长明灯照亮着佛像,也照亮坐在佛前的二人。

叶忱仍穿着那身官服,泛黄光铺在他周身,将清肃的绯笼的沉暗,眉眼的温雅被冷峻覆盖。

住持锁眉思忖,声音低沉,“施主的意思是,想起一些前世之事?”

叶忱没有说话,除了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他什么都没有回忆起,但是仅这一个画面,就足以表明,他和沈凝烟的纠葛绝对在今世轨迹之前。

她不会唤他大人,而且那张脸带着稚气,分明是她比现在还年幼的时候。

前世的他,相遇她,在叶南容之前。

烛光晃出叶忱眼里的神色,冰冷犀利,他轻轻展笑,笑意却半分都化不进眼中,只听他缓缓开口,“住持可有办法,让我记起所有。”

主持目露难色,“施主早年就尝试过追忆,但结果你也知道。”

“那就再试一次。”叶忱不容置喙的说。

*

凝烟听叶忱交代的话,之后几日都没在去碰刻刀,仔细养手,又用了他送来的伤药,伤口很快就好的七七八八。

她心痒想再试试,拿起刻刀又想起叶忱的话,只能又悻悻放下,捧着玉石左右研究,又拿出自己的玉佩比对着研究。

只是她的玉佩纹样简单,也不是太好的料子,并看不出太多功力,她眼睛一转想起早前叶忱送自己的古玉,忙去拿了出来。

凝烟在衣橱底下找出装玉的木匣,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岁,玉身上表面已经泛黄,看起来十分普通,但一拿到手里,古玉的润泽就显了出来,触在肌肤上,似水滑似脂润。

当初方拿到时,她生怕磕碰了,都不敢细看就收了起来,这会儿才敢细细品看。

她坐在窗下迎光辨着上头的纹样,因为年岁太久,刻纹已经十分浅淡,担任能看出雕玉人精湛的手法,每一道纹路都流畅自然,浑然天成。

凝烟细细看过后,眼里流露出困惑,她竟辨认不出上面的刻的是什么,像是一些没见过的纹样,又像是字符。

“奴婢见过夫人。”

正思忖,她听院外传来丹枫的声音,抬眼看去,见是婆母顾氏来了,赶紧将玉收到袖中,起身去相迎。

“母亲怎么这时候来了?”凝烟说着,走上去搀扶顾氏进屋。

顾氏拢着裙在罗汉床上坐下,抬眼上下看过凝烟,才笑说到:“来看看你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药还在喝着?”

凝烟心上感到紧张,低声道:“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调身子的药还在喝,不过只是体虚,没什么大碍,让母亲担心了。”

“我看也是。”顾氏笑着将目光落到一旁,“都有闲心把玩这些了。”

凝烟跟着看过去,心下一沉,她只收起了古玉,忘了将刻刀和其他收起来。

她开口解释,“我只是打发时间。”

“你如今嫁到叶家,可比不得在闺中。”顾氏打断她,神色明显已经变得不满,“怎么还会有空闲,就是真得空,也因将心思放在自己夫君身上,如今三郎在翰林院述职,事务繁忙,你身为妻子,便该劳心操持着。”

顾氏的话条条框框,将凝烟规束起来,她眼里的光变黯淡,“母亲教训的是,我以后不碰这些了。”

“这就对了。”顾氏满意点头,又道:“你之前因为腿伤没有和三郎同睡一屋,现在伤好的差不多,也改伺候起来,早早有了身孕才是。”

她虽不喜欢凝烟,但子嗣一事总是耽误不得的。

凝烟双手紧握在一起,她就是为了能有身孕才不能与叶南容同房。

“母亲。”她艰难开口。

“母亲。”

叶南容的声音盖过她,插了进来。

顾氏看向门边,“你回来了。”

凝烟回头看去,叶南容还穿着青色的官服,应该是散值刚回到府上,她愈发不安的将指尖捏紧。

叶南容看了她一眼,自然也看到了她眼里的抗拒和纠结,他讥诮扯了扯嘴角,移开视线,走到顾氏面前请安,而后道:“母亲别怪凝烟,这是我的意思。”

“你这叫什么话。”顾氏轻斥。

凝烟也抬头看向他。

叶南容继续道:“如今她还服着药,儿子闻不得药味刺鼻,等过段时日再说吧。”

他不喜欢她,甚至嫌她身上的药味,凝烟心上说不出的难受,只能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这样,她就有不用为找理由而烦恼。

凝烟吐了口气,逼自己释怀。

而她的释怀,在叶南容看来就是解脱,是因为不用与他同房而感到轻松吧。

他握紧拳头,心底翻涌着阴翳。

顾氏离开后,叶南容也直接去了书房,凝烟独自在屋内,将桌上的刻刀和玉石一样样收去,鼻头酸涩的厉害。

她努力抿了个笑,婆母说的也没错,她已经是人.妇,不该再碰这些消遣玩乐的东西。

“夫人。”宝杏从屋外进来,俏觎过她的神色,道:“六爷身旁的护卫来传话,说夫人若是空闲,可以过去。”

凝烟吸了吸鼻子,本想让宝杏去回话说自己不能去了,可觉得无论如何她都该亲自去说明比较好。

于是让宝杏替自己收拾过妆容,去了汲雪居。

杨秉屹引着凝烟走到院中,绕过回廊,将她带到了院后。

“大人就在前面。”

凝烟点头朝他谢过,抬眸朝远处看去,叶忱正站在池塘边,听到动静朝她看来,微笑道:“来了。”

凝烟踟蹰着走上前,“小叔。”

“手养好了?”叶辰忱轻抬下颌,目光落在她交握的双手上。

凝烟点了下头,张开口,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出,“我来是向小叔告歉。”

叶忱略蹙起眉,看着她艰难抿动的唇,并没有催促,耐心等他开口。

凝烟艰难开口,“我恐怕不能跟小叔学雕玉了。”

说完这句,她就发不出声音了,也不敢去看叶忱,小叔那日还问,若选择开始,就不能轻易放弃,她信誓旦旦说不会,却轻易反悔,小叔只怕也对她失望了吧,她将唇抿的发白。

叶忱温和看着她,开口说:“我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欢雕刻玉器,不然也不会答应教你。”

说着,再次将视线移向她的手,“连把自己弄得满手口子都不哭疼,我不认为你是真的不想学了,所以是发生什么了?”

凝烟满心悲伤涩楚,她从没想过,最懂得她的人,竟然是叶忱,就好像她所有的心事,他都了解,也仔细呵护,她冲动的想倾诉,可是她可以吗?

叶忱走近到她身前,看着她泛红的双眼,湿漉漉的,委屈都快藏不住了。

心无戒备的小姑娘,在他眼前纯透的与白纸没有区别。

“我说过,有什么事都可以对我说。”

叶忱用循循的轻语,剥去凝烟最后的不敢确定,她再没有犹豫,将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她确信小叔是可以倾诉,信任的人。

叶忱沉思着点头,“让我想想。”

凝烟摇头,“小叔不要因我为难,是我想的不周到。”

叶忱阅人无数,她是真这么想,还是迂回的托词,他一眼就能分辨,不仅能分辨,弥在他心口的隐痛也透露了她的伤感,即便没有这一层羁绊,这样让人怜爱的小姑娘,他也愿意去呵宠着。

由他宠着。

“我既答应了你,总要做到。”叶忱语态轻松的笑说。

凝烟就这么看着他,一双眼睛还泛着红,好像略有迟疑,又带着期许的小动物。

“这样。”叶忱想了想说:“我每日散值后可以挪出空闲,你待到熄灯,就来汲雪居寻我。”

“夜里来……”凝烟不确定的重复。

她自然不是怀疑小叔有什么居心,可,夜里总是不好。

叶忱道:“等入夜,你睡下后,自然不会有人管你在做什么,你也不用担心让顾氏知道。”

“不过疲累是难免的,我要求也会严格,每三日,你可以休息一日。”

叶南容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每三日,需要在院里留值一夜。

如住持所言,他却依然无法知道前世种种。

他从无所谓,到现在想探进她灵魂深处去寻找答案,他对不起她什么了,让他知道,他来补偿就是了。

但在一切清晰之前,他会看紧了她,旁人不能欺她,同样不能碰她。

凝烟答应后,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她假装入睡实则去找小叔这件事实在太危险了,玉书玉竹就不说了,丹枫是婆母找来伺候她的,若是让她知道,必然会告诉婆母,到那时就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眼看着天色逐渐昏暗,凝烟越是心里没底,就像是想要做坏事前的忐忑心虚。

丹枫打了水进来让凝烟沐浴,她看着忙活的丹枫,清了清嗓子道:“你忙好就早点去睡吧。”

丹枫放下水桶,回身朝着凝烟欠了欠身,“六爷让奴婢告诉夫人,夫人安心去就是了,这里奴婢会看守着。”

凝烟快速拆开丹枫的话,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她说自己传的是小叔的话,可是她不是婆母的人吗?

对上凝烟怀疑的目光,丹枫解释道:“早前六爷得知老夫人要给夫人身边添丫头,心思夫人在府上还缺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就安排让奴婢前来服侍。”

“起初奴婢没有说明,也是六爷的意思,他不想夫人心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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