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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烟根本没法思考也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紧紧蹙起眉心,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我是不是真的不讨人喜欢……婆母不喜欢,夫君也不喜欢。”她揪皱叶忱的衣袍,“我知道,早都知道的……我以为可以改变,夫君今日却说,这婚事本就是一场错。”

凝烟心口窒痛,嗓子更是发不出声音,用力的吞咽着呼吸,才好一些。

心里的凉意让她忍不住颤抖,本能去贴蹭抚在脸庞上的温暖,她睁开湿蒙蒙的眼睛,极为依恋的望着叶忱,“就只有小叔对我好。”

叶忱愣了一下,好么?她的这些眼泪,有他的责任,甚至他是背后的推手。

凝烟全然不知,眯阖起不聚光的眼眸,寻求安抚般轻轻蹭着叶忱的大掌。

为什么,为什么夫君不能像小叔这般好,为什么夫君不是……

凝烟好像知道不能再想下去,只低喃喃的唤,“夫君。”

听到她醉酒还不忘唤叶南容,叶忱目光顿沉,托在她脸庞的五指曲拢,指腹压紧柔嫩的脸蛋。

良久,才又松开力道,一下一下,不厌其烦的拭去她眼下的泪,“本就是一段错情,只是我知道的迟了,错了也无妨,纠正就好。”

凝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迷惘睁开的双眼,紧紧看着叶忱,想要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叶忱缓缓启唇,“他不是告诉你了,和离。”

“不能的。”凝烟反应极大地摇头。

若是和离,她该怎么和祖母交代,祖母得多伤心,沈家都会因她被人耻笑,还有继母的冷嘲热讽。

叶忱捏住她的下颌,反问:“不能?”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清冷的声线让凝烟一下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只有夫君会如此冰冷的与她说话,她也将人认错,颤哑着嗓音央求,“夫君,不要这样对我。”

叶忱心口的痛又浓了几分,她为了别的男人哭的一抽一抽,连带着他的心也在痛。

他沉凝着凝烟涟涟垂泪,哭到红肿的眼圈,从桌上拈起一粒饴糖,捏在指间轻压到她唇上,缓缓推进唇缝之中,“总是会有些苦楚,不是爱吃糖么,甜了,就将苦忘了。”

凝烟颤着唇抿住糖里,柔软的双唇不经意擦过叶忱的指腹,她无所觉的摇头,“不甜。”

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无助,她已经吃了许多糖,心里还是苦的发涩。

怎么会不甜,他明明闻到她身上都是甜腻的气味。

叶忱抬起贴在凝烟唇上的指,指腹沁着湿意,分不清是小姑娘的泪还是唾液,他略底下头,将手贴在自己唇上,轻尝分辨,果然眼泪的苦涩将甜意都覆盖。

他缓缓压下唇线,“当真那么喜欢他?”

喜欢么?凝烟眼里浮上迷惘,回想起自己初嫁来时的心情,微微点动下颌。

叶忱的神色随之冷下来。

凝烟沉浸在回忆里,喃喃道:“怎么会不喜欢呢,我期待着嫁给夫君,想与夫君一双两好,白头偕老的……”

她想笑一笑,嘴角却难以牵动,这些都是她的奢望,她其实已经死心了,只想要把这叶夫人做好,夫君却在给她希望后,又对她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凝烟像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噙泪的眼里空洞绝望,“今日是我的生辰啊。”

凝烟微微仰起的脸庞上泪痕斑驳,眼眶通红,眼睫湿颤,绝美和凄楚揉掺着映进叶忱眼里。

心头袭来一股窒闷,与因羁绊而生出的痛楚不同,仿佛在揉压着,想要他不舍。

他想看的是她万般依赖,甜柔娇媚,而不是这张小脸从此黯然失色。

“沈凝烟,我对你有亏欠,也想帮你纠正这段已经行错的孽缘。”叶忱知道她此刻已经醉了,也听不懂他说什么,但还是自顾开口,“是不是前世我就是这般违了你的愿,所以导致后来的种种因果。”

或许所有羁绊、预兆,存在的真正原因,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

住持也说过,是为了偿还。

“反倒让你哭成这样。”

“今日是你的生辰,那么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叶忱轻抚了抚她被泪沾的有些肿的肌肤,“别哭了,我只问这一次,什么都可以。”

凝烟压根儿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知道他声音很温柔,哄她不要哭,她也乖乖止住了泪,口中则讷讷重复着心里最初的想法,“想与夫君好好的。”

叶忱沉默看着她,良久勾了勾唇,“知道了。”

他执起凝烟的手,将早前主持送来的佛珠缓缓带到她手腕上,随着佛珠一寸寸贴上她的肌肤,叶忱清晰感觉到,心口与她的牵绊在慢慢淡去。

他皱起眉,动作却没有停。

凝烟呆呆看着手腕上佛珠,“这是什么?”

“送你的生辰礼物。”叶忱抚了抚她的发,“我是想要你,但还不是非你不可,既然你这么选择,那我答应。”

上赶着的事他还不屑去做。

凝烟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听到是礼物,弯唇道:“谢谢小叔。”

一阵风吹过,凝烟只觉得头晕的厉害,哝哝的唔了声,将头枕着手臂靠到桌上休息。

叶忱看了她一会儿,背过手走到凉亭外。

宝荔和宝杏端着醒酒汤回来,见凝烟就这么在亭子里睡着了,赶紧走上前,担心的问:“六爷,我家夫人。”

叶忱看向两人说:“扶她回去吧。”

他说完便往外走,宝杏和宝荔朝着他的背影欠了欠身,忙去扶凝烟。

“夫人,夫人醒醒。”

凝烟含糊呜了声,睁开迷瞪瞪的眼睛,没有逻辑的,胡乱接着自己先前的话继续说:“不让祖母担心,不能和离,想要一个孩子,这样,就够了。”

宝杏和宝荔一听都红了眼睛,低头扶着凝烟往回走。

“还想要。”凝烟垂着眼睛,像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说:“还想要,夫君能是小叔,就好了。”

宝杏宝荔双双停下脚步,睁大着眼睛皆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一看对方震惊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听错。

宝荔大慌,赶紧捂住凝烟的嘴,“夫人不能说了。”

*

等回到叶府,回到巽竹堂,已经是深夜。

玉书夜里起身,见到庭院里站着一人,骇的瞌睡都醒了,定睛一看是叶南容,快步走上去,“郎君。”

一靠近她就闻到叶南容身上浓厚的酒气,以及裹挟在衣袍上,潮凉的水汽,她悄悄抬眼,暗忖郎君这是站了多久?

“夫人。”叶南容张开口,嗓音粗粝低哑。

他看着已经熄了灯,漆黑一片的屋子,隔了许久又问:“夫人今日可还好?”

玉书性格老实,平日就算知道玉竹不待见夫人,暗暗给松溪院传话,也不敢多说,而夫人性子温和,待人和善,她也实在不忍心跟着一同落井下石。

想了想如实道:“夫人今日饮了不少酒。”

“她喝酒了?”叶南容紧皱起眉。

玉书点头,“奴婢没跟着去,宝荔说是夫人见梅林景色好,来临时起意小酌了一些,但,奴婢见夫人眼睛红肿,似乎是哭过。”

她看了眼叶南容的神色,一鼓作气道:“不知是不是因为郎君没能赶回来相陪,所以心里难受,毕竟今日是夫人生辰。”

在听到玉书说凝烟哭了的那刻,叶南容就控制不住的心揪,脑海里全是妻子独自饮酒哭泣,柔弱让人心疼的模样。

她难道不应该为之感到解脱,却独自躲起来喝酒哭泣,是不是说明她其实并不愿意与他和离。

叶南容扼住思绪,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应对,选择了逃避。

*

凝烟醉的这一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才清醒,宝杏一直守在边上,见凝烟终于醒了,喜出望外道,“夫人!”

凝烟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抬手轻抚额侧,看到手腕上带着佛珠,眼里泛起疑惑,“这是什么?”

宝杏看着那串佛珠,神色立时变得古怪,支支吾吾道:“这是六爷送夫人的生辰礼物。”

她见凝烟目光迷茫,又试探问:“夫人不记得了?”

凝烟现在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思绪也慢,懵懵的看着宝杏摇头,她只记得叶南容的话让她几乎垮掉,就是现在回想起来,她仍感到窒息的痛意。

她想到了喝酒,可她甚至不敢明目张胆的喝,她是三少夫人,做什么都要有规矩仪态。

她不知道能去哪里,她怕在哪里都会被人发现,于是就想到了梅林,那里连着小叔的汲雪居,几乎不会有下人过去,就算被小叔发现,他也不会责怪他,整个叶家,或许只有在小叔面前,自己才可以无所顾忌。

于是她躲在梅林喝酒,一杯接一杯……

她看向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宝杏说这是小叔给自己的,“小叔昨日过去了?”

看到宝杏点头,凝烟垂下眼,虽然她信任小叔,可想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还是觉得羞愧难堪。

“我可有说什么胡话。”凝烟问。

宝杏满脸写着不知如何是好,见凝烟当真是一点都不记得,压下秘密摇头,“六爷让奴婢去准备醒酒汤,再回来夫人已经不胜酒力睡了过去,应当是没说什么。”

她也不知夫人在她和宝荔赶回去之前说了什么没有,只是那一句都足够让她们吓死了,好在六爷神色寻常,她只能暗暗祈祷,夫人那些话没当着六爷的面说。

装不知道,应当是最好的。

凝烟轻轻点头,没有让小叔看到自己太过狼狈丢脸的样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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