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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赫连迟断臂一事,凝烟还是忐忑了几日,确认西辽人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才算放心。

朝贡过后,各部族使臣相继离京,赫连迟因为伤势过重,不得已暂留在京中养伤。

这还是凝烟从沈凝玉嘴里听说的。

她目光怀疑的望向叽叽喳喳说个起劲的沈凝玉,“你是从何得知的?”

沈凝玉道:“听高公子说的。”

凝烟眉心微微折起,她与高怀瑾并不熟络,只偶尔见过几面,倒是听说过他生性风流不羁,红颜知己不在少数,而凝玉心思单纯,她不由的生出护犊的心。

不动声色又问:“你与他何时这般熟络了?”

“早前他不是因为帮我们被打的不轻吗?有一回我在街集正好碰上他,就过去感谢,便熟了,本来以为他也是个古板的读书人,没成想还怪有趣。”沈凝玉神色自然的说。

凝烟仔细瞧过她的眉眼,没看出什么其他的东西,才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

沈凝玉嘴角翘勾着,“他还说等吉凉河面结了冰,邀我去看冰嬉。”

“马上就是除夕了,高大人近来只怕也忙,还是别去叨扰的好。”凝烟笑看着沈凝玉说:“你若想去,我陪你一同去就是了。”

凝玉将高怀瑾当朋友,可高怀瑾指不定存了什么心思,还是防范着些好。

沈凝玉倒是没想那么深,不过她心思也不在高怀瑾身上,想的全是冰嬉,若是阿姐能陪她去就再好不过了。

她笑盈盈点头,“好。”

*

看过冰嬉,转眼也就到了除夕夜。

沈府内众人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气氛和融热闹,饭桌上就凝烟凝玉两个小辈,两人都拿了厚厚的压岁钱。

凝烟捧着红包不禁有些面红,她可不是孩子,拿着压岁包总觉着怪怪的,转眼瞧沈凝玉欢天喜地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高兴,柔柔道:“谢谢祖母,谢谢父亲母亲。”

温氏带着几分神秘,卖关子道:“我还有个好消息。”

“哦?”沈从儒往嘴里夹着菜问:“什么好消息?”

温氏抿笑不语,低眸抚着自己的小腹。

沈从儒还没反应过来,沈凝玉也眨巴着眼问:“母亲肚子怎么了?”

凝烟和沈老夫人对看一眼,想到一起去了,沈老夫人欣喜道:“确准了?”

温氏面带红霞点头,“请大夫看过,两个月了。”

沈从儒反应过来,放下筷子惊喜看着温氏的肚子,朗笑道:“好好,太好了!”

温氏见他这般高兴,更是露出了女子的娇羞,“算上凝烟的亲事一起,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凝烟也跟着微笑,虽然她与温氏没有母女情,但不管如何,如今关系也缓和和睦,而且这也是一桩喜事。

沈老夫人想了想说:“明日初一,正好要去庙里上香,倒时为我们家里人都供上一盏长明灯。”

一家人说说笑笑,时间流逝的也快,转眼就是深夜,碍于沈老夫人上了年岁,温氏又有身孕,众人便没有守岁到天亮,各自往院中去。

凝烟带着宝杏和宝荔往雨烟阁走,杨秉屹跟在身后,在经过莲池的时候,杨秉屹道:“姑娘,大人请姑娘在此稍等片刻。”

凝烟眸中透出疑惑,不明白叶忱要他等什么?莫非是他要过来?可都这么晚了,哪怕两人定了亲,总也不合适。

杨秉屹一问三不知,凝烟只得等一等。

她垂着眼帘,望着莲池沉寂的水面,忽的,一道璀璨光芒划亮漆黑的水面,似洒落的星点,紧接着遥远的天边炸出一声响彻夜空的声音。

凝烟惊抬起眼睫,恰看到漫天的烟火绚烂绽放,绝美的景色将夜空瞬间变成一幅画,凝烟不由得张开唇,无声惊叹。

宝杏和宝荔更是激动的互相拉着手,指着天边说:“是烟花!”

大片的花火几乎将夜空照亮,也映进凝烟的眼中,那双许久不见光亮的眼眸被照的星星闪闪,漂亮之至。

等烟火落尽,她还舍不得眨眼。

杨秉屹上前道:“大人嘱咐属下说夜冷,让姑娘莫冻着。”

凝烟那颗灰沉沉的心也似被烟火洒落的火星子点着,滋生蔓延出如波的火浪。

*

翌日,凝烟和凝玉陪着沈老夫人一起去庙里。

沈老夫人瞧见凝烟神色恹恹,眼下也挂着青灰,关切问:“可是昨夜没睡好?”

凝烟目光一晃,抿笑道:“是睡得迟了些。”

实际上,昨夜她整晚都躺在床上整夜辗转反侧,她觉察到,自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心,她像是不肯就范般,花了全部力气来压制,与自己抗争。

沈老夫人朝她招手,让她靠着自己,“还要一会儿才到寺里,你靠着睡会儿。”

凝烟点头坐过去,搂住沈老夫人的手臂,闭眼将头轻轻靠在她肩头。

等到了宝相寺,三人先去上过香,紧接着又去灯楼供了油灯,都办妥当已经是晌午,干脆便在寺中用斋饭。

凝烟吃过斋饭,闲来便在寺中慢走,宝相寺是大寺,加上又是初一,陆续有香客来上香,热闹的快赶上庙会时候了。

凝烟缓步走着,抬眼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也看到了她。

看到叶南容迈步走来,凝烟迟疑了片刻,没有避开,朝着他微笑道:“三公子别来无恙。”

叶南容再见到她,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怅然,他轻轻勾唇,“你近来可好。”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杨秉屹,心下苦涩发窒,她又怎么会不好呢。

凝烟点头,“一切都好,你呢?”

叶南容也很轻的点了下头,“过几日,我就要启程赶赴边关了。”

凝烟顿了顿道:“我听说了,你孤身在外,务必保重自己。”

她目光认真沉重,叶南容心头蕴进温烫的热意,点头承诺:“我会的,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凝烟鼻子发酸,确是真心为他高兴,她重重点头,“好!”

简单的寒暄罢,谁都没有再开口。

叶南容舍不得说再见,他这一走,今生也许就不会再相见。

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叶南容说完却始终没有动,一直到凝烟转身离开,还久久的站在原地,似要把她的身影刻进脑海里。

与叶南容告别过,凝烟心中宽慰也怅然,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平安。

她回到厢房去找沈老夫人,推门进去,却愣住了。

凝烟怔怔看着屋内与祖母谈经论法的人,俊儒温雅,不是叶忱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凝烟差点咬到舌头。

叶忱侧目笑看向她,“我也是陪母亲过来,得知你们来了,便过来看看。”

对上叶忱含笑的黑眸,凝烟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虚,自己方才与叶南容照面,他是不是也知道了,可他们又没说什么,道别而已。

凝烟心里惴惴想着,叶忱对沈老夫人道:“母亲她得知老夫人也来了庙里,一直念着说要过来,约莫也该上完香了。”

凝烟就听祖母笑意融融道:“我与你母亲以前也时常来往,正好我过去瞧瞧她。”

叶忱颔首:“我让人送老夫人过去。”

凝烟一见叶忱支开了祖母,心里更慌了,脚步朝沈老夫人那里悄悄挪。

沈老夫人却道:“你就与柬之说说话。”

“祖母。”凝烟几不可闻的嗫嚅了一声。

眼睁睁看着沈老夫人离开,不得已故作镇定的望向叶忱。

叶忱都已经快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过她如此鲜活灵动的样子了,好笑看着她那双满是戒备的眼睛,柔声问:“烟儿站那远做什么?”

凝烟动了动唇,暗道自己有什么可紧张的,她挺着腰杆走过去坐下。

叶忱顺势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小手。

“手都凉了。”他说着,轻轻用手给她暖。

温柔的让凝烟心尖发颤,她抿唇不语,被叶忱拢着的小手却忍不住蜷了蜷。

叶忱抬眸笑看着她,“烟火可瞧见了?”

凝烟点头。

“喜欢吗?”

有这么一瞬间,凝烟切实的感觉到,她迫切想攥住他的衣袖,然后告诉他烟火有多漂亮,也想将发凉的手全都缩进他掌中,一点缝隙都不留。

这种认知让她无力又懊恼,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些过往里,她有多执迷的深恋着他,她的少女情绻,她的所有向往,都是为他。

甚至于,回头望,她都觉得自己执拗的病态。

她不敢让自己再回到那样。

而真正害怕的是,那时候的她得到的只有绝望和抛弃,她怕这一次也是,所以她不敢信,把心藏起来。

凝烟轻轻调整着呼吸,说:“很漂亮。”

“嗯。”

叶忱略轻的声音让凝烟心里说不出的闷。

她有些坐不下去,想找借口起身,叶忱却道:“马上就不能见你了,烟儿便当陪陪我。”

凝烟目光一紧,什么叫不能见了?

叶忱笑道:“成婚前一月新人不能见。”

婚仪定在开春时,恰好还有一月。

“不过是习俗。”凝烟说完抿住嘴,这话太奇怪了,只怕他要问自己是不是想见他。

叶忱却摇头说:“礼不可废,与烟儿的婚事,我不敢有一丝纰漏。”

凝烟心旌收紧,他是怕不守习俗,会不顺利。

叶忱抬指将她鬓边掉落的发丝挽只耳后,自我解嘲道:“是不是可笑,将希望寄在这俗规上。”

凝烟呼吸纷乱挤在喉间。

叶忱又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人在绝望的时候,每一丝可能都不敢放过。”

凝烟两只手都被他握住,连抬手捂耳都做不到,只能由他的话撞进心里,惹乱心意。

叶忱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可恶,他苦求两世,可不是为了做什么圣人,更做不来什么成全,他一点点撬开她的心防,就只为了重新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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