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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蕴清抬眼朝她看去,淡道:“别吵着你家小姐睡觉。”

月儿早就方寸大乱了,想喊出的话教谢蕴清轻飘飘的一眼,又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她有一种感觉,此刻的大公子虽然说话依旧温文,可言语间的迫人之意与她往日所见截然不同。

夏云从不远处牵了马车过来,谢蕴清抱着苏语凝走了上去。

月儿心急如焚,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公子,如此实在于礼不合,要是让旁人看去,不止小姐名声有损,连您也会遭人诟病的!”

“你再大点声,招来了人,才是损了你家小姐的名声。”隔着一到帷幕,谢蕴清冷淡的声音传来,“夏云,去苏府。”

夏云半拉半拽的将月儿从地上拉了起来,对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少爷自有分寸,快走吧。”

几人说话的声音吵着苏语凝,她不安地皱起眉心,细声嘤咛着往谢蕴清怀里钻了去。

小姑娘的声儿是软的,身子也是软的,缠的谢蕴清的心也软了。

“怎么跟只贪睡的猫儿一样。”谢蕴清曲起指节刮过她的脸颊,随后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走过前面的街口就是苏府了,月儿的脸上已经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她不知道谢大公子究竟要做什么,要是这样回府,恐怕天都要翻了。

她都不敢去想会是怎么一副场景。

好在夏云终于出声提醒,“少爷。”

片刻后,谢蕴清的声音才响起来,“就在这等吧。”

……

谢予安得知是谢蕴清将人带走了后,咬牙强忍下躁怒冲回了府,却又被门房告知两人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一瞬间怒意勃发,天都已经黑透了,他能将妧妧带到哪里去!

“大公子会不会已经将妧妧送回府了?”苏菀烟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现在唯一怕的是谢蕴清做出什么蠢事来,脏水绝不能泼到她头上来,否则她就功亏一篑了!

谢予安铁青着脸声音沉戾,“最好是这样。”

他转身就朝苏府去,一刻不敢停,直到看见停在路边的马车才猛然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愤怒又直冲上脑,大步走上前。

青帷被挑开,谢蕴清弯腰走了出来,夏云连忙上去搀扶他。

两兄弟对立而视,谢予安双眼赤红,胸口剧烈起伏,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兄长,他已经一拳挥过去了。

“妧妧呢!”谢予安粗声问他。

谢蕴清看了他一眼,继而又将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苏菀烟身上,淡问:“你去哪了?”

四平八稳的声音透着严厉。

谢予安这回脸色变了,他几乎忘了,是他先把妧妧一个人留在船上的。

苏菀烟满面焦急地走了上来,眉心紧皱,无比自责道:“都怪我,应该等妧妧醒来再去织女庙的,二公子也是见我许久没有回去,才出来寻的。”

谢蕴清眉头微拧,“是这样吗?”

谢予安神色僵硬地点了点头,又问了一遍,“妧妧人呢?”

围绕在自己身上的暖意渐渐散去,苏语凝不安的皱起眉,又过了一会儿才送睡意中醒来,她揉了揉眼睛,马车内昏暗逼仄,谢蕴清不在了。

苏语凝一下就想起自己刚才在船上被抛下时的事,惊慌失措地喊他,“清清。”

“我在。”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

苏语凝飞快的转过身,顺着声音,掀开布帘去找他,谢蕴清就站在外面,她一眼就看到他了。

谢蕴清看到小姑娘已经红了眼,睁大的眼睛里满是害怕,还从车轩的小窗子里伸出手来够他。

谢予安看着她朝谢蕴清伸手,一颗心好像被凌迟了一样,她没有看到他,她竟然没有看到他!

他骤然出声,“妧妧。”

谢予安此刻早已忘了是他先将苏语凝丢下的,他只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跟着大哥乱跑,为什么不能让他省心,让他发了疯似的找。

苏语凝愣了愣,才偏过头去看他,小嘴一瘪,泪珠子就滚出来了,她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还像只小兽一样用力瞪着他。

他的怒火在对上她控诉的泪眼和眼中满溢的害怕惊慌时又堪堪欲熄。

苏菀烟急切地跑上前,连身形都有几分不稳:“你可知道我和二公子找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们吓死了!”

一声声的质问让苏语凝懵怔住了,她愣愣地抓着车轩答不上来,明明是鱼鱼和三姐姐丢下她的。

谢蕴清眉头轻折,道:“妧妧已经受了惊吓,三姑娘还是不要再吓唬她。”

苏菀烟勉强冷静下来,随即又红了眼,作态道:“你没事就好,下回可不能再这样了。”

苏语凝被她的红眼睛吓了一跳,还单纯的以为她的三姐姐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担心她。

苏语凝稚气的用手给她擦了擦眼眶,“三姐姐你别哭。”

月儿看到三小姐对小姐温柔的一笑,二少爷则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至于大少爷……她不敢去看。

这些人似乎都暗怀了心思,尤其是大少爷,一想到他刚才抱着小姐,她就两手发颤。

“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回府吧。”月儿还做不到情绪不露,她只能垂着眼藏下心惊。

苏语凝从马车上下来,见谢予安还是不跟她讲话,心里又难受了起来,也赌气的不去理他,只跟谢蕴清道了别。

主仆几人离开,夏云站在开外,一时间马车旁就只剩下了谢蕴清与谢予安两人。

静默几许,谢予安打破平静:“大哥。”

谢蕴清截了他的话头,“你应该明白妧妧与你不仅是定有亲事而已。”

谢予安脸色一变,以为谢蕴清是看出了端倪,霎时心慌意乱起来。

谢蕴清睇了他一眼,继续道:“她如何变成这样的,你比我清楚,我也早就告诉过你,对待她需要万分的用心和体谅,怎么还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万分的用心,就像他对妧妧那样吗,谢予安冷冷一笑,所以妧妧连睡梦中叫得都是他的名字!

怒上心头,谢予安厉声道:“大哥是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我与妧妧的事,我自有分寸。”

“倒是大哥你,还是少插手的为好。”说完便甩袖大步离开。

夜色中,夏云打马驾车,忍不住出声询问:“少爷,你为什么不干脆去苏府将二少爷与三姑娘的事挑破了?”

苏家的人那么宠四姑娘,一定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亲事兴许就告吹了。

“二少爷与三姑娘有什么事?”谢蕴清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来。

夏云一愣,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半晌,声音才又传来,“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夏云一想,三姑娘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确实极有可能被她反泼脏水……何况少爷的行径也的确不光彩。

当然了,这话夏云只敢放在心里,可不敢让谢蕴清听见。

……

走在抄手游廊上,苏菀烟还在担心苏语凝会胡言乱语,思量再三,叹息了声道:“大伯母一会儿知道了你乱跑的事,肯定又要担心的睡不着觉了。”

苏语凝低垂着头在走,听到这话立刻惴惴地仰起头,道:“不能让母亲知道。”

母亲怀了小娃娃,已经夜夜睡不好觉,都瘦了一大圈,不能再为她担心了。

苏菀烟道:“你看看你的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大伯母怎么会看不出来。”

苏语凝揉了揉眼睛,急道:“现在还红吗?”

苏菀烟点头。

“那怎么办。”苏语凝急地跺了跺脚。

“妧妧就将事情推到我身上吧。”苏菀烟想了想道:“就说……是我让你多吃了酒,害你去不成庙会才哭了鼻子。”

“那母亲会不会责怪三姐姐。”苏语凝不大放心。

苏菀烟道:“总好过让大伯母担心,你说呢?”

苏语凝犹豫了许久,才肯点头,见她答应下来,苏菀烟终于松了口气。

伺候了苏语凝睡下,方嬷嬷才将月儿叫到院中,斥责道:“你怎的也不照看好凝姐儿,让她吃了那么多酒,还吃醉了!”

月儿被训得不敢抬头。

方嬷嬷是刀子嘴豆腐心,见她已经知错了就放软了声音,“好在老爷和夫人没有怪罪于你,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

“奴婢知错了,绝不会再犯。”月儿暗暗下决心,以后绝不会离开小姐半步,更不能再让大公子有机可趁。

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公子看起来那么温文有礼的一个人,却会趁着小姐醉酒做出这样子出格的事来。

月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缓缓瞪大,大公子的腿不是……他怎么能抱着小姐走的这么稳!

月儿用手捂住嘴,表情惊骇至极。

这一夜,苏语凝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她一个人在大雾里一直跑,一直跑……周围什么都没有,她拼命叫着鱼鱼,三姐姐,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翌日清早。

月儿来伺候苏语凝起床,才发现她竟然发烧了。

苏语凝闭着眼满脸通红,紧皱着眉头,十分不适地呢语。

月儿大惊,推门跑出去叫人。

待朗中把完脉,叶柔立即问道:“如何?”

朗中道:“四小姐没什么大碍,许是饮酒的缘故,又受了凉才发烧了,开两贴药服下就能大好了。”

叶柔松了口气,“那就好。”她转头对采薇道:“替我送郎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