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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殒认得佛子不渡那张脸。

是战神舟不渡,他曾几次三番想让芙嫣去喜欢的人。

舟不渡从不掩藏对芙嫣的爱慕,就如同芙嫣从不曾将目光从谢殒身上移开一样。

他其实想过芙嫣下界历劫,肯定不会一个人,天帝不会放心,舟不渡也不会就待在天上看着。

在银拂对他说芙嫣也在人界和人定了婚约,说好了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时,他其实想过也许只是刺激他,并不是真的。

但他还是来了。

哪怕他知道可能是假的,也无法平静对待。

谢殒总是很理智,很冷静,他活得时间太久,一心求死,只恨自己死得不够快,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很少有人和事情能勾起他的心绪波动。

唯独芙嫣。

舟不渡下界陪她历劫,他们或许互为彼此劫难,也就是说,芙嫣现在肯定是真的很爱他。

这份爱在历劫结束后会消失吗?

历劫的本质注定了他们这段短暂的感情会无疾而终,甚至是惨烈收场,可他仍然高兴不起来。

他无法想象芙嫣历劫归来后对这段感情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留恋。

只要那么想了,就忍不住想要现身,想要打碎眼前的一切。

但是不行。

不能那么做。

若他真那么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定会让芙嫣和舟不渡的历劫都失败。

时下魔界之事未清,她身为少帝下界历劫本就危险,他不能耽误她分毫。

所以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爱上别人。

眼睁睁看着她与人眉眼相对,情意流转。

谢殒忽然觉得呼吸艰难。

他剧烈咳嗽起来,手撑着墙壁,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嫣红。

那边芙嫣听到他的声音转过了头,不渡和昏迷的浮雪毫无反应,这是因他的身影只对她展现。

芙嫣脚尖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是本能地想去看看他怎么了。

她很清楚这不应该,在意识到后也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冲动。

若说这秘境是龙潭虎穴,那他身为秘境的中心更是危险至极,她该远远避开才是。

“佛子。”她忽然开口,“佛子可听过关于凝冰君的事。”

不渡正照顾着服药后脸色好许多的女修,闻言抬眸温声道:“有幸知道一些。”

芙嫣望着某个方向,眼神专注,不渡顺着望去,那里空空如也。

“他死了,对吗?”她看着那处轻声问。

不渡微微颔首:“五百年前陨落在人魔大战中。”

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谢无尘死在五百年前的人魔大战,斩杀魔帝两名大护法,这在人界修士看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强悍程度堪比以人类修士只身斩杀天上神仙。

“他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芙嫣还是看着那里,谢殒已经停止了咳嗽,视线投向她,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平平静静,好似一滩死水。

是怎么变成一滩死水的呢?明明之前不是这样。

好像是从她见到不渡开始。

芙嫣微微拧眉,收回目光看着不渡,佛子也是英俊的,眉眼精致,气质出尘,宝相庄严。

这份英俊给幼年的芙嫣留下了天人之姿的印象,初初开始修仙后,除了凌翾道君,她也没见过任何可以与佛子比拟的存在。

但当凝冰君出现,这些人有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风拂起芙嫣的面纱,面纱一角擦过不渡的手,他微微一怔,念了个佛号才说:“我虽未亲眼见到凝冰君陨落,但听殿内长老说起过那时的事。凝冰君自爆元神,以一己之力击退数万魔军,斩杀魔帝两名大护法,绝无生还可能。”

自爆元神,的确不该有生还可能。

那她所见到的谢无尘有血有肉,不是残魂,又是什么东西。

“你想知道为何不直接来问我。”

耳边传来很近的声音,低低沉沉,克制清冷,芙嫣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我不会骗你。”

他的传音还在继续。

芙嫣头有些疼,心底充满了对他的抗拒。

可她又是真的想拿到传承,明知危险明知不应该,却还是想要靠近。

她闭上眼按着额角,不渡察觉到她的异常,靠近了一些问:“怎么了?哪里难受?”

芙嫣睁眼看了看他,忽然身子一软,跌到他怀里。

他很高,宽肩窄腰,白色僧袍下是肌肉线条完美的有力身体。

芙嫣靠进他怀中时,封存的记忆再次翻开,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鼻息间满是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她深呼吸了一下,吐出的气消散在他颈间,不渡身子整个僵住。

“佛子。”芙嫣哑声说,“这些年,你有想起过我吗?”

不渡两手架着,生怕唐突了她。

他一手竖起,在心底念了声佛号,一手捻着佛珠,眉眼秀致里带着英挺。

“自然。”他没有隐瞒,“我听闻你拜了玉辰殿凌翾道君为师,凌翾道君乃玉辰殿轻云峰之主,修为高深。你跟着他,应当过得不错。”

芙嫣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讽刺。

不渡听了不由一滞,低头去看她的脸。

芙嫣却转头避开了。

不渡太干净了,干净得好像一张白纸,她不希望他看见她恶劣的样子。

这一转头,便见方才站着人的地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他走了。

那个似乎是凝冰君又有些存疑的人离开了。

芙嫣不自觉直起身,不渡顺势扶住她的肩膀免得她跌倒,她恍惚了一瞬,告诉自己不要急,消失了未免是坏事,再观察一下,若那真是得到传承唯一的路,再主动去找对方的踪迹便是。

秘境才刚刚开启,她还有很多时间。

想明白,芙嫣将谢殒抛之脑后,侧眸望向扶着她的不渡,心底一片滚烫。

他一定不知道她对他的执念在这漫长的百年里逐渐转变成了什么。

若是知道,一定会将她当做洪水猛兽一样推开吧。

芙嫣眼睫翕动,脸色不太好地软软朝下跌倒。

不渡本以为她都要站起来,可她又倒下去,他不得不再次揽住她的肩。

“我帮你看看。”

他握住她的手,让她靠在他怀里,想帮她检查。

芙嫣拒绝了。

她只是有一瞬的头疼,现在已经好了,若真被他查看,就会发现她只是假装。

“我好难受。”芙嫣不让他看,却也不说自己没事,只反手抓着不渡的手腕,气息急促道,“佛子,我心口好疼,我是不是也中毒了?”

不渡本能地望向她心口,红裙银饰下,她柔软的胸脯快速起伏,再不是幼时的一马平川。

佛子怔愣片刻,单手结印道:“我引灵力帮你看看。”

他别开头,金色的灵力从指间溢出,一点点送入芙嫣的身体,她有些着迷地看着他的侧脸,这会儿气氛太好了,好到她不愿再去想他是如何掰开她的手指,让人将她送走的。

与这里一墙之隔的地方,谢殒靠在墙上,闭着眼睛,神识却很难不去注意墙另一端发生的一切。

他看得见芙嫣那个眼神,正因为看得见,才痛如刀绞,不能自己。

他嘴角残存着血迹,双手紧紧攥着拳,力道之大,指甲陷入肉里,指节泛白。

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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