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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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当就是当年屠戮扶阳镇那些魔族所用的传送阵。”谢殒放下毛笔,语气无波无澜,“这种级别的传送阵可直接穿越两界界门,将魔族传送至魔界中心城。能画下这种阵法的,除了如今魔帝座下剩余的两名大护法,便只有魔帝一人。”
芙嫣紧紧攥着纸张边沿:“扶阳镇地处偏僻,皆是凡人,他们选在那里屠尽性命,掘地三尺,是在找东西。”
这是玉简上的线索所写,玉辰殿主不愿意交出来的就是这部分——掘地三尺,定然是在往下找东西,各仙府的人高位者都知道这件事,底下的人可没资格知晓,是以芙嫣这么多年连扶阳镇被挖了这样浅薄的事情都不知道。
倒是玉辰殿主比那些首座知道得更多一些。
他摸到了魔族的蛛丝马迹,约莫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这还是凌翾道君发现的。
在事发半年后,凌翾道君亲至扶阳镇,那时的扶阳镇已被魔火整日燃烧,面目全非,修为低于化神都熬不住,进都进不去,更别想查出什么。
凌翾可能是当世唯一能进去的一个,他虽然不是火灵根,但自入道开始,就莫名地与火契合,比真正火灵根的修士更能耐火,对魔火的忍耐程度也极高。
他只进去过一次,就摸到了魔族屠戮扶阳镇的真相边角。
在扶阳镇下似乎埋藏着什么至真至纯的灵体。
具体是什么灵体,因凌翾当时也坚持不住了,所以没能查到最后,但肯定是对修士来说可以一步飞升的宝物。
这样的至宝,谁舍得透露给别人知道?
若由玉辰殿独占,别说是挤下照夜宫成为人界第一仙府,就是全殿飞升也无什么难的。
可惜玉辰殿主的好算盘打空了,谢殒和芙嫣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芙嫣觉得特别可笑。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找了这么多年的真相边角,最清楚的人竟然是她曾经朝夕相处的师尊。
她一直没说话,直到谢殒再次开口。
“还找吗。”
“……什么?”
“进阶的方法。”
芙嫣望过去,谢殒直视她说:“你若想用扶阳镇底下来历不明的灵体进阶,我会替你剥离出来。”
“我会”而不是“我会尝试”,如此肯定平常的语气,却显不出分毫猖狂,就好像他说的只是人要吃饭喝水这样寻常的话。
这是绝对实力带来的自信。
芙嫣一点都不怀疑谢殒做得到,但她并没一口答应。
谢殒也不急,给她足够的考虑时间。
这不是她命格里该用的进阶方法,但没关系,只要她想,他就去。
反噬他不在意,魔火和灵体的秘密他也不在意,只要她要,他就去,反正他死不了。
但芙嫣最后拒绝了。
“先不说这些线索未曾亲眼见过,难以证实。即便它们是真的,染了扶阳镇无数性命的灵体,我也绝不会用。”芙嫣冷静道,“更不会让任何人去动。”
谢殒看着她没说话。
芙嫣站起来:“明日离开,天色已经不早,我继续看书了。”
她说完就继续去翻阅典籍,谢殒扫了扫书案上的玉简,上面其实除了最重要的灵体线索外,还有一些关于犯下惨案魔族的记载。
根据里面所写,他大约能判断出当时去扶阳镇画下传送阵的人是谁。
当是穹镜的大护法之首宁淡。
这件事穹镜肯定知道。
包括人界五百年前被魔族侵犯的事,也肯定是穹镜授意。
他历劫后回归仙界时间并没多长就被芙嫣的囚禁,之后……她下界历劫,他追随而来,倒也不失为趁机解决此事的方法。
其实芙嫣要想快速将雪覆阁的藏书全都看一遍,有更简单的方式。
谢殒可以为她灌顶,如此一来不过眨眼间就览尽全书。
但一来灌顶对神魂要求极高,一下子吸收太多知识很容易精神错乱,二来……
他端坐书案后,看见芙嫣拿到一卷珍宝典籍,上面记载着当世所有天阶法宝的由来,以及部分天阶法宝所归之处。
其中就包括——
芙嫣的指腹按在古书陈旧的纸面上,一个个抚过竖着下来的字。
伽蓝殿有一至宝,名唤苦佛莲,以苦佛莲炼化入药,可助人突破瓶颈,跨过心魔劫,直入半步飞升之境。
苦佛莲最适宜的灵根是精纯火灵根。
伽蓝殿建立以来火灵根的佛修极少,以精纯火灵根修炼至瓶颈的更是少之又少,偶有接近的,也无资格使用苦佛莲。
比起伽蓝殿内其他佛修,苦佛莲更像是为转世佛子留着的。
如今的转世佛子不渡是金灵根,并非精纯火灵根,但他若要服下也不是不行,哪怕不是最适宜,也会有逆天的功效。
这算是伽蓝殿为历任佛子准备的“一线生机”。
从前的佛子没用上,现任的也还没遇到瓶颈,苦佛莲此刻正供奉在伽蓝殿,由佛子不渡亲自看守。
谢殒见到芙嫣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找到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她会第一时间望过来,和他说话。
“我明白君上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反而要我自己找了。”
谢殒端坐书案之后,修长的眉,清冷的眼,轻抿着嫣红的唇,周身凝聚着引人犯罪的神圣禁欲气息。
“这确实是件……颇为棘手的事。”芙嫣垂目,再次抚过纸面上的字。
谢殒起身走到她背后,声音很轻道:“你已经想好怎么选了。”
是肯定的语气。
芙嫣惊讶地望着他。
“我想好了吗?”她喃喃地说,“我怎么不知道。”
谢殒答非所问:“你明日想去何处。”
芙嫣脱口道:“扶阳镇。”
“看。”谢殒直视她,“你已经想好了。”
若没想好,她就不会回答得如此之快。
若做出的是另一种选择,明日她要去的地方就会是伽蓝殿。
她到底还是选了不渡。
哪怕那么想要快速进阶,最后还是放弃了。
谢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一点都不意外。
无论是在既定的命运里还是在他出现过后的命格里,她的选择都没有变。
他的存在丝毫没对她造成影响。
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走吧。”
他手放在她肩上。
芙嫣心领神会,点头:“好。”
该找的都找到了,选择已经做好,确实不必非得等到明日再走。
他们正准备离开,雪覆阁外突然传来风寒溪的声音。
他打过招呼就走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有两盏白玉酒杯。
他几乎是飘着走过来,泫然欲泣道:“我就知道君上会提前离开。”
风寒溪将托盘直接扔了,端着两盏酒,自己一盏,递给谢殒一盏。
“幸好我来得快,还来得及为君上践行。”他深吸一口气,眼神认真道,“此去艰险,从前有师门上下为君上践行,如今他们走的走散的散,师尊也不在了,只有我来做这件事。”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君上,我没有别的话要说,只希望这次一别,他日收到的不再是君上的……噩耗。”
芙嫣在后面看着谢殒,他影影绰绰的侧脸看不清楚,执起酒盏的动作也很稳定,处处透露着君子优雅端肃的风姿。
唯独那喝下杯中酒的姿态,说不出的张扬恣意。
芙嫣曾以为,她要走的路注定孤独,孑然一身,甚至可能万劫不复。
毕竟人界太平了几百年,界门被仙界加固过,有仙界在上面压着,魔界轻易不敢再犯,除了她这个扶阳镇唯一的活口外,各仙府所想的只是为自己谋利,而不是诛魔复仇,寻找真相。
但谢殒出现了。
传说中的君上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抛开身份地位的桎梏,这样放纵自我地饮下一杯酒,那种无所顾忌与她共同前行的意念,哪怕她想过他会不会也在玩什么替身戏码,也难以不为此心神动荡,升腾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深究,总之,并不讨厌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