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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二楼窗台打开,姥姥冲下面喊:“妮妮!怎么这么慢?别喂蚊子呀。”

她弯腰捡起西红柿。

挑了一个晴空如洗的日子,徐云妮去看望了徐志坤。

他葬在城东的公墓里,当时置办墓地,花了不少钱,选了个半山坡的位置,算是个“独门独户”,据说这处风水特别好,视野开阔,眼神好的人,能从山坡望见远方的皇陵。

她独自一人去给徐志坤扫了墓,上了香。

她给他带了他喜欢的白酒,还陪他一起抽了支烟。

她与徐志坤聊了一会天,她说爸,我交了个男朋友,本来毕业我想带他来见见你的,但他现在太忙了,是个很帅的男生,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帅的人,又有才华,会唱歌,会跳舞,笑起来眼睛是弯的,又黑又亮。哦,对了,烟是我让他教我抽的,不是他带坏我。

下个月,李恩颖顺利出国。

她走前跟徐云妮说:“跟同学玩够了就来找我。”

徐云妮说行。

姥姥也来送了李恩颖,让她在外面注意身体,回来的路上,姥姥跟徐云妮聊天,说出国了也放心,你舅舅一家定居国外,还有不少朋友,将来你去发展也会比较顺的。

徐云妮嗯了一声。

姥姥叹了口气,又说这人呐,都快走光了。

徐云妮拉着她的手,说我还没走呢。

入秋之后,某一天,徐云妮打了个包裹出发了。

她开始进行她口中的“与同学的毕业旅行”。

当然,同学是没有的,徐云妮只带了个小包,她的目的地是徐志坤的老家。

一个中型城市,已经是非常非常西部的地区了,面积超大,但人口不多。

徐云妮是第一次来这里,按照记忆里徐志坤对家乡的描述,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地方——就是穷了点。

徐云妮感觉自己去的不是时候,正赶上沙尘暴了。

这边气候干燥,又漫天黄沙,徐云妮在酒店待了四五天都不敢出门。

城市附近的旅游资源非常多,徐云妮原本计划找个当地的旅行团,但她又不想在这漫天风沙中体验徐志坤曾经长大的地方,她想等天气好一点再玩。

结果这一等起来没完了。

徐云妮找酒店的人问,人家说,咱们这就这样,一旦开始刮了,短则一两周,长则一两个月,都是它。

徐云妮还就较上劲了。

一直在酒店住也不舒服,她干脆在网上找了个短租的房子。

搬进去的那天还有点意外。

她收拾好东西入住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屋里东西不太全,她下楼去买。

这里跟大城市不同,没有什么便利店,都是些自营的小店,不过好在徐云妮选的地址比较热闹,大街上好多摊贩,周围还有夜市。

徐云妮买了东西回家,走到小区门口,忽然看见有个女人倒在昏暗的路口,她连忙跑过去。

女人体型比较胖,徐云妮怕她是突发病症,不敢大动,就准备叫救护车。

这时,女人迷迷糊糊又起来了。

“……哎呀,我晕过去了?”

徐云妮问:“你没事吧?”

女人脸上惨白,直流虚汗,摆摆手:“没事,饿的。”

徐云妮顿了顿,把刚买的东西拿出来,说:“是低糖吗?吃点水果?”

女人还是说不用,但她眼睛瞄到了什么,伸手进去。

“切糕可以给我吃一点嘛……”

“行。”

徐云妮刚要给她掰开,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哎!你还减不减肥了!”

徐云妮转头,看见一个男人走过来,穿着拖鞋,趿拉趿拉地走过来。

男人个子很高,留着寸头,外形看起来硬朗粗犷。

他指着女人,说:“是你自己发毒誓的啊,说破戒就剃光头!”

徐云妮对他说:“她刚才饿晕倒了。”

男人转头,瞧瞧她,声音放低点,说:“这不醒了吗?妹子你不知道,你只要给她尝一点,你这一袋子都保不住!”

“行了!”女人不耐烦了,“哪儿都有你!该上哪上哪去!滚滚滚!”

她把男人骂走,然后坐在路边,还真就把徐云妮那一袋子东西都吃了。

她吃饱喝足,要给徐云妮钱,徐云妮没收。

两人说着话,一起往小区里走。

结果走着走着,发现走到一个地方了。

居然是邻居。

“哎呀!巧了呀!”女人高兴地说,“你租了这房子啊?”

“对。”

女人爽朗地笑道:“那以后你有什么就找我!我叫杜佳,刚才你看见的那个男的是我弟弟,叫杜威!”

徐云妮回到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洗了澡。

晚上,她也没什么业余活动,很早就躺在床上了,拿出手机,给时诀发消息。

【我今晚在路边碰到个减肥给自己饿晕的女人,她把我买的东西都吃光了,不过特别巧,她居然是我邻居,她嗓门超大……】

她打了一些琐事,屏幕上,一排都是她自己的发言。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屏幕,很长时间。

她睡不着觉,起身整理物品。

她想再次制定旅行计划,拿出本子,随手一翻,停在了一页。

徐云妮曾经有过一段摆烂的日子。

他一直陪着她。

他曾经写过一首歌,代入的是徐云妮的视角,描述的就是那段时光——

他拉着我的手走过洒金的河

挤着人群看烟花

去爬山

去下海

去古镇里品名茶

他在夜游的画舫里为我弹琵琶

他是那样完美啊

他写这首歌的时候,徐云妮就在身边看着,他们在景区的酒店里,房间临江,外面就是如梦如画的江畔夜景,放着悠扬的音乐。

徐云妮看他写最后一句,说:“你怎么代入我还不忘了夸自己?”

他趴在床上,一手拿着笔,一手夹着烟,说:“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徐云妮斜眼看他。

他老神在在地说:“你一定就是这么想的。”说完,甚至又故意往上加一句——

我要缠他一世啦

徐云妮扑哧一声,压到他宽厚的背上,他笑着说:“哎,床单烫坏了,你赔哦。”

歌词下面,时诀用飞扬的笔迹写下歌名,《男朋友》。

徐云妮拿本子的手逐渐抖了起来,她拿出烟——他常抽的烟,沉浸在熟悉的气味里,努力平复情绪。

她走到窗边,抱着手臂,望着陌生的城市的夜,片刻,她轻呵一声。

太突然了。

她心想,人可以冷静、理智、成熟地对待一切事情,除了爱。

因为,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