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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喊了一声:“二哥。”

裴玄素“嗯”了一声,他正思索沈星说的,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明太子是太.祖皇帝与女帝陛下的嫡幼子,二次废立前幽居宫殿叫明居,故人称明太子。太初宫登基之初为了稳定朝局封他为太子,后来黜了,被幽禁在宾州秦岭行宫,距东都七百多里路,已经十几年了,从未得出,我怎么认识的他?”

“这样啊?”沈星想想也是。

裴玄素说:“不管这些了,走着再说罢。”

多想无益。

他垂了垂眸,复又抬起,反正强大自身必不可少,他会竭尽全力,不懈怠哪怕半分!

还在他身边的人,他必须保住了。

他要复的仇,不强大起来一个都难复!

裴玄素抬眼看着好奇趴在桌上倾听他俩说话的裴明恭,一脸我知道了在说小秘密悄悄话的表情包,他敲了一下他脑袋,“不许给别人说,半句都不行,知道不?”

还有偎依在桌旁,坐他身旁的沈星,明眸酷齿,一脸青稚,小少女一脸思索。

“我当然知道!”裴明恭捂着脑门,一绷三尺高,“你是弟弟,你怎么能打我。”

裴玄素倒放心,他哥哥虽长不大,但嘴巴很密的。

“好了,你俩该回屋休息了。”

赐服和妆粉用具都收好了,后者打了小包袱先放沈星的屋里,清理好并摸索清楚这宅子前,裴玄素不会往自己房间放这些东西。

他起身,催促两人去睡觉,裴明恭一开门哒哒跑出去了,裴玄素扶着门扉,回头等沈星跨出门槛。

裴明恭又跑回来了,他也扶着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突然哈哈笑了两声,神秘兮兮说:“我知道了,你喜欢阿玄对不对?”

他冲新小伙伴沈星挤眉弄眼。

这个妹妹又是喜欢阿玄的,他知道了!

不过这一次,阿玄没有皱眉烦哦,是不是这回阿玄也喜欢这个妹妹呢?

沈星:“……”

她惊愕得睁大眼睛。

裴玄素:“……”

裴玄素眼疾手快,一手把他哥拉开,他赶紧对沈星说:“他胡说八道的,别理他,他很八卦的!”

裴玄素小孩子得意洋洋狡黠,裴玄素骂道:“别乱说!再瞎说我揍你屁股!”

裴明恭反射性捂住屁股,风一样赶紧跑路,“我是哥哥,你是弟弟,你不能打我!”

裴玄素没好气,一把将他拽回来,耳提面命,“这是妹妹,喊你大哥,喊我二哥的。”

“以后不许再乱说,听见没?”

裴明恭疑惑:“可爹娘没生妹妹啊?”

“义妹!也一样。”

“真不是阿玄媳妇?”

“不是!!!”裴玄素瞪他。

裴明恭大失所望:“那好吧。”

他拉着新妹妹的手:“妹妹,那我们一起玩把!”

裴玄素瞪眉怒目,沈星看得噗嗤一笑,兄弟俩真有爱,她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裴玄素呢。

裴玄素还想和沈星说话,但裴明恭已经拉着她的手跑了,她甜美纯真的笑靥,回头冲他挥手。

裴玄素也不禁露出一抹笑。

裴明恭和沈星手拉手跑了。

……

迎着夜风在大宅子里跑了两圈,心情感觉飞起来一般,笑着将气喘吁吁的裴明恭送回裴玄素住的三进院里,她开开心心,回了一墙之隔的隔壁院子。

沐浴盥洗,她一身家居服趴在柔软的被褥上,火盆已经升起来了,屋里暖烘烘的,炭火的红光和明黄的烛光映着她弯弯柔美的眉眼。

这样真的挺好的,她今晚很开心。

她想了想赶紧爬起来,趴在小书桌上研墨铺纸,她要自己知道的东西掐头去尾记下来,以免忘记或漏了。

前期不多,宗室案期间,就二姐的娘家人被牵涉其中遭殃哦了,她要想办法把这件事阻止下来。

说起二姐,她打算托赵关山打听,可比她和徐芳他们摸索直接有效多了。

沈星虽然打定主意抱大腿了。

能赶上的。

徐家和裴玄素势起的时间。

但经过今天,她也跃跃欲试很想做些什么。

也不知她女官能不能做好?

她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缺字少句方式把自己知道都写纸上了,最后咬着笔头,心里满腔雀跃情感。

她突然想起,她还没去看喜叔容哥哥他们安置得怎么样呢?

秋风飒飒,自窗棂缝隙灌进来,沈星抿唇笑,“啊”一声,把纸张折叠一下塞进怀里,她一阵风开门跑出去,“芳叔,我还没看你们安置得如何呢?”

夜风里,徐芳的声音远远传来,“不用看,都好着呢,天冷,您快快睡觉呐,……”

夜风随人动,渐行渐听不见,没在九月的霜色里

……

裴玄素目送裴明恭沈星跑出院门,两人手拉手转过甬道旁的荆花丛

一直到咚咚咚的脚步声听不见了。

秋宵风起,掠过他的衣襟,他才敛了脸上的微笑。

裴玄素转身,进了正院的大书房。

既然出来了,很多事情就该提上日程。

裴玄素一封封写信,联系,旧年他父亲恩恤帮助过很多人,官员皂吏,从政从商,漕帮绿林,他从小跟着,这些年独当一面,也有心培养了不少人脉。

裴家遭遇巨变,他沦落成阉宦,深涉两宫斗争,不知那些人会如何,但能联络的他要全都重联上。

写着写着,他顿了顿,不禁讽刺一笑,他真的年纪不大,做的东西不少。

心机深沉之辈。

裴玄素垂眸继续写信,一直奋笔疾书到深夜,才大致把今晚想写的写得差不多。

他把信一推,吩咐冯维,“收拾好,找个合适时间寄出去。”

期间冯维也递上了一大摞书信,是他方才出门特地去他们原来租赁的那屋子取回来了。

裴玄素并非无人惦记,他想写信的一批人,有将近一半写信送到镖局问他。裴玄素查阅过后,给这些人一一写了回信。

另外,冯维和躺在床上的邓呈讳也抓耳挠腮,把自己认识的兄弟们都给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有枣没枣,打三竿子。

冯维有点不好意思把小摞信呈上,先把事禀了裴玄素,挠头,“都是些小人物。”

裴玄素不禁笑了一下,心中感慨万千。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用处。”

信还没上封,裴玄素抽出一张看了两眼,“写得很好,蜡封罢。”

冯维挠头笑了一下,忙给信封都用蜡用印。

这时候,隔扇门“咯哒”响了一下,裴明恭伸出半张脸,他在隔壁房间玩到现在还没睡,准备睡了,听见裴玄素那边起身对话的声音,他披着被子跑过来,伸头:“阿玄?”

“真不是小媳妇?”

“不是!”

裴玄素作势打他,裴明恭一溜烟跑了。

“辟啪”两声隔壁关上房门,小孩子般哒哒跑到床边,甩到鞋子,卷着被子,没一会就传来微微鼾声,睡着了,七岁顽童般无忧无虑。

裴玄素和冯维一起,把信封蜡封用印,之后冯维抱着一大包袱的信出去了,出门下意识上下瞄瞄,这才出去了,也没去别的地方,邓呈讳躺着养脚伤,他把信都给邓呈讳十二个时辰有人看着。

冯维脚步声渐行渐远,裴玄素没让其他人进大书房和他寝卧的进院,门外没有人声,只有秋风吹开没拴住的槛窗,一阵阵夜风灌进来。

院外隐约人声脚步声,银白霜月落满地,吹熄了一只烛,半映在窗台和地板上。

裴玄素独自一人坐在阔大的书案上,笔架砚台,棉纸书册,残墨点点,他独自坐在那张太师椅上。

曾经无数次熟悉的场景,他就这么坐在大书案之后,物是人非。

裴玄素提笔蘸墨,静静在棉纸上绘了两张小像。

一个中正儒贤,圆领襕袍,捋须而立;另一个吊梢眉,丹凤眼,美艳凌厉不拘言笑。

裴玄素工笔造诣很高,没一会,惟妙惟肖。

他静静看着纸上的两个人,他的父亲和母亲,许久,喉结动了动,靠在椅背哽忿倏闭上双目。

——他的父亲母亲,他目前甚至连给双亲收尸都做不到!

热闹过后,高兴过后,安置好沈星和胞兄,忙碌过去,他独自一人,舔舐此刻,一遍遍回味人皮稻草人和消巍坡草席卷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