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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房间,两种心情。

沈星一回了内间,裴玄素转身进了稍间坐下,神色就凌厉起来了。

他倚在太师椅上,食指曲起敲了敲面前的小书案。

严婕玉是奉神熙女帝之命前来的,她和楚元音之间,肯定有些事情将他排斥隐瞒在外。

但这样的剧烈起伏的进展,裴玄素也并没费太多的动作,他就试探出了一回。

——东宫必然重重压上人手守着第五阀井,要获悉秘钥锁孔形状,必然是强硬去闯,裴玄素这是阳谋。

这样的情况下,迫使着严婕玉迟疑了一下,当机立断就同意了裴玄素的人马部署和安排。

可是这样一来,靖陵水道不就两宫都知道对方已经清楚获悉靖陵水道位置了?

然而这个靖陵水道计划,关键是靖陵,理论上神熙女帝只要不去靖陵,明太子就没辙了。

可现实上却并不是这样的。

不管东宫还是严婕玉等代表着神熙女帝意志的,驱使着如狼似虎的裴玄素,双方就秘钥锁孔的勘察进行了一场最激烈的厮杀和阻截。

一切都在继续汹汹进行下去。

那裴玄素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断,这个水道其实不止一处?

这会是楚元音和神熙女帝交换的利益条件吗?

当年明太子暗中扶持宗室策划的这个刺杀计划,除了龙江,会不会还有备选?

譬如,透露一部分的这个水道计划。

不得而知。

但反正,裴玄素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这个水道不止一条!

除了靖陵,还有别的地方还有!

裴玄素立即把孙传廷叫了进来:“传信东都和京畿,不惜一切代价,在不暴露东西提辖的幕后的情况下,查清楚寇承嗣的真身究竟在哪里?在干什么!”

孙传廷匆匆去了,他现今专门负责传信的事情,另外他刚才还去了董道登那边一趟,把昨日下午到今天收到一大叠明暗讯报呈了上来。

另外,裴玄素问:“何舟有信了吗?”

何舟暗中离去,负责的正是霍少成,不过目前人已经不在东都了,这个霍少成非常能藏能跑,非常棘手。

孙传廷低声说:“目前还没有,不过何舟传信说,已经在堰州雁水渡捕获霍少成踪迹,他们正竭尽全力。从他语气猜测,应该快了。”

裴玄素沉声:“给何舟传信,让他加快速度!”

“是!”

孙传廷快速转身出去了。

室内没有点灯,但阳光折射很亮,裴玄素却眉宇沉沉,一种如临深渊的凌厉之色。

实际局势的明流暗涌此刻已经越来越湍急危险,远没有裴玄素在沈星面前表现得缓和。

明暗局势在这一刻已经攀上巅峰了。

吩咐完何舟的事情之后,裴玄素略略翻了翻那一叠情报上孙传廷分出来最重要的上面一部分,连底下的他都没顾得上去翻。

他掏出怀里的泥胎扔在桌面上,偏硬实的泥胎上,梅花孔洞正反面的拓痕依然很深很清晰。

这个秘钥和兵符的真正摸样,裴玄素稍稍思忖,如实上呈即可,他总要对进展做个交代。

倘若他弄个假的,没有这个必要,给自己还埋了祸根。

遮掩徐妙仪那边的事情,且交给明太子就是,明太子必定得遮掩好了。

不用他操心。

裴玄素这人胆子大,思维清晰敏锐,现在他要操心的是另外一个极其重要的事情。

现在,梅花墨玉牌在他手里。

这当然是一件大好事,裴玄素真正碰触并握住了这个核心。

但急流汹汹,暗涌骤变,危与机相伴,随之而来产生的可能危机也不少。

明太子那边必然也在急查,其最终能不能获悉这个墨玉牌在沈星的手里呢?

裴玄素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并就此准备起来。

所以才会说,裴玄素已经身处于这个局势最危险的之处。

这让他肾上腺素飙升,思维如电,神色凌厉得呈一种摄人之色。

裴玄素翻过最上面的一叠讯报之后,立即就拉过棉纸提笔,“来人,磨墨。”

倘若明太子喝破他暗中收拢西南六门阀,藏不臣之心,他该怎么应对了?

董道登朱元吉已经奔杜阳卢氏、什泉高氏去了,稍候云吕儒陶兴望几个写好折子之后,也会以最快速度私下赶赴长平恒氏等四大门阀的封地去。

裴玄素立即提笔,他亲自手书一封,令卢凯之等人立即收缩整理西部五关三所和西边军三大主营的属于门阀将领们,把名单立即整理一份给他。

其余的再传讯将领本人的,发出名单之后同时再去做。

裴玄素一直在思索手书,期间不断信报传回,杜阳非常近,一个多时辰卢凯之已经发回回信了。

裴玄素果然一直忙碌到中午,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赵怀义顾敏衡等人轻快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了,神色沉肃快步进出。

一直到了午时过尽,裴玄素才堪堪停了下来。

孙传廷快速整理好了桌上的密信,冯维吊着肩膀也来了,两人把午饭也呈上,裴玄素吩咐冯维去休息,孙传廷也是,两人应了,又反劝:“主子,您也歇一歇。”

裴玄素微微点头,冯维孙传廷这才匆匆出去了。

偌大的稍间,这才终于安静下来了,裴玄素随意用了些饭食,桌面上笔墨凌乱,方才那种紧张到极致的氛围仍然存在。

裴玄素取出墨玉牌摩挲片刻,垂眸思索一阵,这才起身往内房行去。

他身上没伤口,索性连梳洗都省了,束起的乌黑发髻,此刻都已经干透了。

裴玄素眉目仍带着方才沉沉凌厉,直到进了内室,听到了沈星清浅绵长的呼吸声,看到她斜卧在床上沉睡的身影,他砭骨的神色,才不自禁松懈了下来。

补眠的卧室,内间的门窗都关闭了,有阳光折射的亮,也有屋内摆设和屋柱遮挡的昏暗,很静谧,也安宁。

裴玄素不禁揉了揉眉心,动了几下僵硬的肩膀,长长呼了口气。

他在内间的门后站了片刻,这才轻轻把身后的门掩上了,放轻动作走到床沿,他站了片刻,凝视沈星的睡颜,轻轻坐下来,握住她放在床沿的一只手。

裴玄素耳聪目明,他当然听见了沈星的惊醒和辗转,她醒了好几次,睡得并不安稳。

裴玄素垂眸,在这个午后静谧的室内,他一瞬不瞬看着沈星,她微张的嫣红嘴唇,长翘乌黑的眼睫,白皙面庞,一呼一吸,他都听得很清晰。

裴玄素那双漂亮又凌厉的丹凤眼,不禁涌起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来,入骨,缠绵。

她主动亲他,他真的很高兴,但转念又忍不住想,她的柔情多少是因为那个人,又有多少是给那个人的?

他喜悦之余,又染上几分失落。

裴玄素不是不疲惫,他清晰知道现在自己在悬崖行走。

已经贴在边缘上。

明太子,神熙女帝。

他在席卷所有的皇权的倾轧之中试图伸手。

一念生,一念死,要么通往巅峰,要么下地狱。

他身后那么多人,他原来自己的,他义父留下现今也是他的。

有些绝密他连老师董道登都没有说,譬如今天。

裴玄素的精神压力不可谓不大,但一回到沈星身边,他才有松懈下来的感觉,。

喜怒哀乐,各种凡人的烦恼因此而生。

有坚硬凌厉血腥,也有烦恼柔情,是个人,而非人形兵器或冷血政治动物。

故裴玄素坐在床沿,他想,这一切因而产生的烦恼,也是值得的。

他感到自己是鲜活的。

裴玄素当年也瞄见了沈星就放在枕畔的那袋沉香木珠,他伸出两只手指夹着袋口拎过来,捻起一颗瞄了两眼,轻哼一声,扔回去,把整个袋子都丢远一点,扔到床头外面的小几上。

裴玄素伸出捻过沉香木珠子的两只手指,还在褥子上蹭了蹭,他俯身重重亲了沈星的脸颊一下。

等她再缓缓,他就提出来了。

差不多了。

裴玄素忖度,然后了,两人就真正在一起了。

想起夫妻之实,裴玄素终于露出一丝笑,心情多云转晴,他真的期待极了。

除了本身的期待,他还忍不住想,不一样的器官接触,肯定带来完全不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