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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厮杀,叮叮当当,鲜血飞溅,张蘅功等人听见地道门启动的声音,他们心知裴玄素也知道地道的,地道内门不少,一旦被对方困住在这里,就跑不掉了。

陈琦自地道口冲出来,“这阉狗的人从地道过来了,快走!”

张蘅功等人大恨,却不得不撤走。

不过在剧烈的缠斗当中,双方也匆匆看到过对方那半张的圣旨的大概内容了。

——神熙女帝大约认为自己马上就要驾崩,圣旨上写了“朕若不豫危殆,着皇太子登基,可尊朕为太上皇帝矣。……”

可现在,神熙女帝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至于危殆,尊卑孝道之下,裴玄素这边也能掰扯的。

这才是张蘅功等人决定放弃的原因。

东宫一行人互相掩护,直接丢下梁默笙,匆匆遁入地道之内,持半张圣旨离去了。

藏书殿之内,书柜翻侧书籍倾泻一地,狼藉一片,灯已经点起来了,江元和梁默笙也都已经被制服。

裴玄素瞥了一眼地道口,没有吩咐韩勃等人再追,大家热汗腾腾呼吸粗重,赵怀义急忙呈上刚才激战中韩勃抛给他的半张圣旨,裴玄素淡淡瞥了一眼内容,他拿的是有盖玺的下半部分,“烧了。”

贾平马上还剑入鞘,端了个火盆来。

赵怀义便将半张密旨投进火盆里,当众就给烧了。

裴玄素自火盆收回视线,瞥了江元和梁默笙一眼,后者一个愤怒一个色厉内茬,都被堵了嘴。

裴玄素已经命人把窦世安叫过来了,梁默笙这样一个私通东宫的蛀虫,不需要继续存在了。

不过梁默笙有明面身份,裴玄素刚接手大权不久不欲给人内讦的诟病之处,就让窦世安过来处理。

至于江元,裴玄素吩咐:“押下去,我稍候亲自审。”

他这趟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江元了。

江元被赵怀义和韩勃卸了关节,亲自押下了,带着人呼啦啦去了。

没多久,窦世安也赶到了

这事儿到了尾声,地道门打开,方才下地道的宦卫鱼贯而出,结果并未出所料,未能堵住张蘅功等人,后者飞速杀出去了,沿着地道很快遁离。

窦世安和羽林卫副指挥使张鳞破口大骂,当场就提着梁默笙去了。

……

两仪宫,灯火通明。

明太子接过半张圣旨,阴沉着脸,张蘅功等人愧责上禀并跪地请罪,被他挥手叫起了。

明太子已经听完张蘅功禀的另一半圣旨大概内容了,他脸色沉沉如雨,冷冷道:“果然就算传位都不让我痛快。”

他冷嗤一声。

明太子直接把半张圣旨掷在地上。

这张圣旨只剩下一半,已经没大用了。

但即便全张圣旨都拿到手,目前也发挥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随着神熙女帝伤况稳定陷入昏迷的消息传实,这是对东宫最不利的局面。

神熙女帝占着帝位,明太子手持太.祖遗旨,朝堂皇城和东都城外仍处于两军对峙的局面,持续时间越长,东宫位置其实就越尴尬。

只不过,神熙女帝还刚刚昏迷,现在还不适宜有其他明面上的大动作。

国朝情况复杂,天子之位,不是硬摁着就能坐上去了。

他是皇太子,只差最后一步而已,就能顺利成章。

明太子垂眸,心念转了转,抬起眼睛。

他冷冷道:“把这东西捡起来,收好。”

将来也不知会不会用上,半张,多多少少也可能有用。

虞清急忙跑过来,把半张圣旨捡起,用匣子装好,收进暗格里。

……

双方很快就斗起来了。

先是舆论战。

裴玄素从偏殿出来后就密锣紧鼓,一直都没停过,把半张圣旨烧了,梁默笙交给窦世安去处理之后,他立即就往外放了消息。

——少帝是明太子杀死的,太.祖皇帝从未秘谕明太子兵谏弑母,水道水闸和太祖遗旨等一应事物俱是明太子私下杀死少帝后,自少帝手中偷夺而来的。

换而言之,即是明太子弑兄,大逆不道大不孝矫诏谋反弑母了。

明太子麾下势力组成绝非无懈可击,而尤其是军中的绝大部分将领和兵士,他们心中稳定的最大的因素,就是这场兵谏说破大天也不是谋反,他们是奉太.祖圣旨的。

另外,这是动摇明太子的立身根本了。

皇太子,太祖嫡.子,国朝名正言顺继承人,就是明太子此刻最重要的立身根本。

矫诏,弑兄,少帝乃太.祖亲传扶持上位的,悖逆了父皇;加上大逆不道谋反、弑母。如果这些罪名全部砸实,明太子将立即成为罪人,皇太子之位立去。

明太子冷哼一声,他早有准备,立即反击,也放出了流言——裴玄素下药,致使神熙女帝昏迷不醒,阉人乱国窃权。

两边立即澄清,明太子这边,他是太.祖嫡子,唯一可能在神熙女帝手底下不遭殃的儿子,少帝若出事,太.祖皇帝将遗旨之事托于他之手,也说的过去,毕竟也合情合理。

裴玄素这边澄清更简单,半朝文武,伏跪接旨,还有皇帝当面口谕,神熙女帝神志清醒的。

裴玄素和寇承嗣接的旨,甚至是敕命。所谓敕曰,也就是皇帝亲自拟旨的,诏曰则是则是中书省或翰林拟旨的。三道圣旨已经昭告天下,原件甚至是神熙女帝亲笔的。

舆论纷纷,城里城外,军中民间,一时议论众多,大家眼花缭乱。

包括朝堂和城外两边军中的将领,所有人扑朔迷离,屏息中,这大家都知道两宫是在互相攻击,都不好信,但又情不自禁屏息,保持密切关注。

包括蒋无涯。

消息传到西郊驻扎的京营大军中,他深深呼了一口气,这一则接一则的消息,他摇摇头,很明显现在是舆论攻击战,不必听。

父亲战死了,本来他不用死的,但他还是做出这个选择——直到目前,这边蒋无涯麾下的京营将领都依然在惊诧议论着蒋绍池的立场以及与神熙女帝的关系,这个蒋无涯也无话可说,只能装不知道。

但父亲之死,作为儿子,蒋无涯心里依然很难受。

但他现在的立场,连送葬守灵的都没有办法。

陈清游他们私下沉重和他说了节哀,蒋无涯表面还好,但私下的心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唯一有些慰藉的,是他很快就收到消息,沈爹和沈星亲自出城,出面给蒋绍池等一众战死的将领安排收葬。

蒋无涯知道沈家父女是为了他爹去的,总算有个他能放心的人主持父亲的丧事了。

思及沈星,他心里酸酸涩涩的,又想起父亲和神熙女帝,还有早逝的母亲,他难过又复杂,终究长长呼了一口气,压下哽咽。

再出来,他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

说来,沈星父女及沈云卿能出城,还是因为张陵鉴的一系列举措。

万寿节玉山行宫事变当天中午开始,东都就全城戒严了,到今天已经第六天了。东都有富户有贫民,后者其中很多家中是没什么存粮的,一般每隔几天就要买一次粮食家庭并不在少数。

东都城内百万百姓,占比并不少的。接续戒严不让出门,这些人就要饿死在家了。

于是张陵鉴下令放开部分限制,东都七十二坊,每坊都犹如一个小城的,现在坊门除了每天粮食和菜肉运到开启之外,其余时间一律继续保持戒严状态般紧闭着。

东都粮食不缺,就算战事围城状态也能供全城吃几年;水也不缺;就是菜肉有缺,秋菜才已经开始储备,倒能供应大半个月,但不长久;肉的话除了各坊养殖的店铺和居民家中零星自养的,其他都没有,缺口最大。

张陵鉴飞鸽传书永庆、梓县两个县的县令,让其集中收购和宰杀了之后,挑选人员用板车骡马车等运抵四面城墙的中部,不许靠近城门,违令者杀。

之后用吊板滑轮,把这些肉菜吊上去。

东都百万百姓,日常需要的肉菜量其实很大,但现在也不管这些了,每坊分得少量,由坊内衙门安排每户人头隔日购买,勉强供应一点,大家坚持过这段时期。粮食的话东都城内就有,量就正常。

坊门不开,居民不得擅出,但坊市内就可以正常生产工作。

当然,绝大部分有些储蓄又胆子小的,匆匆买了粮油就回家闭门不出;但也有胆子大的,去酒楼茶肆高谈阔论去了。

沈家父女叔侄要出城,沈星拿着腰牌去寻着了张陵鉴,张陵鉴就安排他们往吊肉菜的城墙位置去了,由这里下去。

沈家父女叔侄都很记人好,不然不会走这一趟,尤其沈星,她最记得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蒋伯伯在她每年生辰前一两月都会给她送生辰礼物,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却可以看出认真挑拣过,是外面小孩子玩的玩具小风车之类,很结实又材质普通,尽可能哄她开心又不给她家招人眼。

蒋伯母已经没了,只能是蒋伯伯挑的,一个大男人武将军汉,可以说非常有心。

沈星整个童年时光,有过的玩具只有这些,她最记得小小的她躲在屋子里,开心捧着小风车小匣子,和景昌偷偷在家里玩儿,能玩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