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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大的深蓝云锦绒里披风廊下一掠急促抖动,裴玄素快步往后门方向而去,沓沓的长靴落地急重得让人胆战心惊,他冷笑,出城后,就可以让徐景昌离开对吗?

母亲被轮.暴而死,乱葬岗冷雨下草席裹身死不瞑目的一幕一闪而过,还有已经没了下/身,连娶个小门小户女成了正常小家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哥哥裴玄素。

裴玄素一刹暴怒。

简直白日做梦啊!

裴玄素倏地刹停,眉目冰冷,森然杀意:“给高邵槐等人再下一道命令,任务结束之后,杀了徐景昌!”

“必须完成。”

“不惜一切代价。”

他冷冷讥诮,他不可能放过徐景昌的,森然话罢,接着快步离去。

院内所有人听得真切,包括沈星,裴玄素也没有忌讳让她听到。

沈星在他转身的时候,心里一恸急切,其实她下意识追上来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她下意识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臂。

但裴玄素没有回头看她,他甚至冷冰冰掀唇下了这道命令。

他侧头甩开她的手,冰冷而厌憎的眼神,还有一句话入耳,沈星这一霎心脏拧地地剧痛,她甚至疼得想弯腰,眼泪唰地下来了。

……

裴玄素带人呼啦啦离开了,只留下一地冰冷狼藉,连太阳光都晒不暖这个冰冷的小院子。

但沈星能怎么办?她总的先去救了大姐外甥和二姐他们啊,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景昌被裴玄素杀死在她的面前。

她知道裴玄素此刻心中的情绪,她太知道了,她内疚哽咽溃不成军,景昌是做错事了。可另一方面,作为景昌家人,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她太知道景昌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了。景昌手染鲜血,决然去了暗阁,那个懵懂怀着憧憬的小少年,最开始,一个半大孩子绝对猜不到暗阁那么多血腥和见不得人。

景昌当初是奉命行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杀的是谁,暗阁只是一柄柄人形兵器。

他第一次奋力挣扎,想挣脱这个泥沼,谁料就铸成了这个大错。

原来只是奉了绥平王的命令,但谁也不知道后面竟然有明太子的人在伸手搞鬼,私下命令。

沈星真的很难受,她眼睁睁看着裴玄素背影离她远去,一转身就消失在半旧的青砖墙后面,再也看不见了,她忍不住捂脸,失声痛哭。

但沈星听到身后爬站起跄踉向她奔来的脚步声,她竭力忍住情绪,用力抹去眼泪,努力睁大眼睛转身,对跑过来的徐景昌和徐芳他们说:“我们快去准备吧。”

现在除了神熙女帝的暗卫队,就是只有他们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沈云卿原本备了两封信,不让徐景昌告知沈星的,但现在情况转变得是那么急乱和仓促。

徐景昌直接说了。

不过就算沈星当时没在,他恐怕也必须要说的。

因为现在情况和最开始预料的情况差太远了,光有女帝暗卫小队还是不够的,那地方三面临水一面易守难攻,要大量的人手。

只有沈星能设法。

沈星只是问了两句,她也知道了,马上抹去眼泪,裴玄素不可能再增派人手了,好在她还可以向赵青、梁喜何含玉等人借人。后者都是勋贵出身,自己当官开府,手底下人手肯定有的。

还有弓箭、手.弩,甚至炸.药包这些,没法从裴玄素手里得到,总要找个来处。

但好在现在的沈星,都可以很快筹集到。

只是这么一动,大姐恐怕承受不住,今夜怕就是大姐的死期了,沈星眼泪哗哗往下落。

徐景昌急忙取出第二封信,沈星匆匆看了,可现在情况变化,二姐身边人这么少,她不去,二姐他们不亚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沈星也没想过劝二姐景昌他们大姐快没了,不要管文殊。

大姐为了一家人,殚精竭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甚至挣命一样生下孩子。徐家家变之前,徐妙仪可是并不打算生子的。天知道一个心疾的人要怀孕生子,多么九死一生十月怀胎如同刑期。

外甥前生,其实更多是因为立场的原因,一个日间长大的小皇帝和权倾朝野牢牢钳制他的九千岁权宦之间,本来就有着尖锐而不可调和的矛盾的。

外甥一开始是很好的。

哪怕是登基后的早期和中期,都是和她很好很好,一度相依为命。

而这辈子变化真的太大了,明太子是个手段狠厉的疯子,谁也不确保他不会改变观念对楚文殊和侄子的生母动手,这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太大可能发生了。

她对徐芳和景昌他们说:“你们随我回正院拿些东西,准备一下,等高邵槐他们一到,我们马上就出发。”

她紧紧抿着唇,忍不住往裴玄素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心智是很坚定的,但眼泪像自由意识似的,根本控制不住,往下落。

徐景昌想要说话,她摇头:“你不用说,我知道的。”

知道他的难,只要他的不容易。

奉命行事,身不由已。

当时一家人就等于黑夜里的瞎子,都是茫茫摸索着试图寻找营救保护全家出苦海的路罢了。

“过后再说,出城再说好吧?”她沙哑着声音。

徐景昌张了张嘴,他千言万语,他破坏了小姑姑来之不易的幸福了,他痛恨自己无比后悔,可当时的他根本没有选择。

徐景昌一抹眼睛,只能点头,出去再说,他会自刎谢罪的。

但要先救了大姑表弟他们,再把小姑姑安然送回来之后。

……

裴玄素已经疾步穿过了地道,返回了他的前院大书房。

他越走越快,最后冯维贾平等贴身近卫都不得不小跑起来了。

沓沓急促的脚步声,在地道内不断回响,越来越急促,最终到了尽头,“唰”一声玄铁地道门在面前打开。

裴玄素出来之后,除了冯维孙传廷,贾平房伍等人迅速带队推门而出,又无声掩阖门扇,分来两边迅速环绕整个大书房和庭院内外,肃立警戒。

沓沓的脚步声很快安静下来,偌大的三进大书房大院重新归于安静。

裴玄素的大书房非常大,面阔五间全部打透,足足十数丈的长和七八丈的宽,威严整肃,中央又空旷华贵。

此时此刻,他站在大书房的中央,阳光已经微微偏西,从偌大的隔扇窗的窗纱中漏进来,投在厚厚的夔龙云海团花大红猩猩绒地毯,一尘不染,由内至外都死寂一片,只听见他沉重如凶兽般的呼吸声。

裴玄素暴怒恨极之下,第一次狂风扫落叶般踹翻了所有东西!

他恨声:“为什么?!”

为什么竟是徐景昌!!

他现在都咬牙切齿还恨不得活剐了徐景昌。

但偏偏里头还夹杂着一个沈星。

他可以反口,做一次不仁主上小人行径,徐妙仪等人直接去死,他当场杀了徐景昌。

可沈星挡在面前,他根本没法这么做。

一想刚才沈星坚决的脸和厉声,他就控制不住暴怒,想要回到那个时刻狠狠掐住她!

高烧中母亲的嘶喊和消巍坡她的惨状,历历在目。

他恨不得立刻将徐景昌千刀万剐!剁成肉泥,用来喂狗,可偏偏沈星夹杂在其中,他真的恨极了!此刻种种情感和残存的理智的在剧烈翻腾,底下夹杂着被背叛一般的悲伤暴怒。

非暴力不足以发泄。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