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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玥经历过惊险,购马途中不论是匪徒还是北戎军,血腥厮杀场面她已见过多次,原应该更好适应的。

只这回,命悬一线的惊惧确实去了,只那杀人的感觉却浮上心头,挥之不去。

唉。

楚玥其实知道这也算正常的,毕竟谁也不是什么天生杀人狂,这破天荒头一遭,有不适才是寻常反应。

缓缓就好。

……

楚玥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她也没打算和傅缙说,他够忙的了,睡觉时间都少,哪里能再给让他分神来特地安慰自己?

想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回她似乎高估了自己,作为一个来自和平年代,又养于深闺十多年的人,这自我调节的效果并不大如人意。

……

调了温水,楚玥将就着麻利洗了,她身上磕青和擦伤不少,好在俱不严重,抹了药后,倒头就在茅草床上躺下。

闭上眼一会,总浮起那些血腥场面,很累,却睡不着。翻来覆去,最后她扯过傅缙留下给她当被子的猩猩毡披风,蒙在头脸上,熟悉的气息覆盖着,这才感觉好一些。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昏半醒,最后一个温热的怀抱从背后紧贴并环抱住她,她才终于睡沉了过去。

次日天蒙蒙亮起,迅速整装完毕,奔赴此行的目的地郑县。

说到这个目的地,其实他们目标并不是郑县县城,而是距离郑县六十里外孟门山上的一处山寨。

孟门山乃崎岭山脉分支,山势险峻,连绵不绝,那山寨背山面水易守难攻,又交通便利,距离京城又不远不近,是一个上佳的暂时落脚点。

早在年前,傅缙就悄悄遣人将这山寨头子拿下,而后腾空,再安排人佯作山匪给占住了。

傅缙一行轻装急行军,赶了一天的路,第二天起身又行至中午,终于遥遥望见那镶嵌在山腰若隐若现的寨子。

这寨子驻三万多兵是有点小的,但挤一挤还能放下,楚玥提前已安排妥当,内里粮草备足半月,又另有营帐里衣洗涤用品等等后勤装备,缺的都补全了。

因为准备充分,抵达后,她利索将物资分发到各营各部,很快就打理妥当。

完成后,她就可以休息了,驻防巡哨等军事上的安排并不归她管。

这会好歹能正正经经睡床了。

傅缙嘱咐她:“诸事明日再议不迟,我已命人提了热水来,你歇口气就梳洗睡下,莫等我。”

他皱眉,实在楚玥这几天都恹恹的,人眼看着憔悴了好些,抚了抚她的脸颊,“趁着休整,得好生养回来。”

楚玥笑:“知道了,你赶紧安排驻防去吧。”

傅缙给她调好了温水,又俯身亲了亲她,这才转身出门。

出了门,眉心却未曾松开,他琢磨得给妻子请个大夫上山诊诊脉才好。营中军医专精治伤,到底差些,还有不知安神解乏的药缺不缺?都得备齐。

这几天白日颠簸,夜间条件也差,加上她睡得也不大安稳,想来是前儿太险到底是有些惊着了。

傅缙心里记挂,脚下飞快,将营寨巡了一遍,又安排骑哨和卡哨,待一切妥当,他立即回房。

二人就住在山寨中心的一处小院,守卫森严,哨岗处处,挥手叫起见礼的亲卫们,他无声推开门,返身掩上。

夜色已深,房内烛光早吹灭大半,仅余角落一支留烛,这青石地面并无铺地毯,怕惊醒她,他脚下放得很轻。

在外间解了甲胄,脱了沉重的军靴,快速梳洗了,他才要撩起内间门帘,忽听见内里有些响动,她含含糊糊仿佛说些什么,傅缙忙快步进了去。

入得里间,原来楚玥却未醒。

不过她睡得不大安稳。

额际密密的一层细汗,打湿了她的鬓发,零零散散几率黏在脸颊上。有朦胧月光从半旧的窗纱滤进,映在她的汗湿的面庞上,显得有点儿苍白。一双弯弯的柳叶眉紧蹙的,她喃喃地说着什么梦话,人却未醒。

傅缙听着,仿佛是什么“……小心,不要,……血”,模模糊糊地,听着不真,只她却下意识摇头,睡得极不安稳了。

傅缙不禁蹙眉。

不对啊。

他本以为她是被命悬一线被惊着了,缓缓就好。至于奔逃血腥这些应该没什么的,毕竟也不是第一回 了,之前出关买马她就见过多次,已适应过来了,表现良好的,且她本就不是一般的柔弱闺秀。

现在看来,却不对劲,这都几天了,半点不见缓和。

傅缙想了想,先俯身轻拍一阵,待哄得楚玥平静下来,他站起,出门去了冯戊梁荣处。

……

冯戊梁荣负了伤,好在都不是要害,养了几天,已能下地行走。

目前正是己方关键阶段,二人也很关注,待同袍回来给仔细说了驻防等安排,二人才打算睡下。

不想,傅缙却来了。

见礼后,听主子问及大前日从京城逃出时,路上可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没有?

梁荣粗犷汉子一个,没多少太细腻的心思,闻言便把羽林军章夙等事又说一遍,却见傅缙摇头,他苦恼,苦思冥想不得,不禁问:“主子,这是怎么了?”

傅缙简明扼要:“少夫人夜寐不稳,至今如是。”

梁荣抓耳挠腮,倒是冯戊若有所悟:“这,这只怕是……”

“何事?”

冯戊拱手:“少夫人临危不乱,曾手刃一人。”

第一次杀人,他们很多大男人都不适,更何况是个深闺女子?冯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赶紧将当时情形仔细说了一遍。楚玥滚下斜坡,那人中剑跌落,她快速弹起,一匕首郑重对方心脏,猛拔出鲜血喷了一手一脸。

仔细回忆,事无巨细。而楚玥这几日,就是格外地爱洗手。

傅缙眉心登时一拧:“为何不早些禀报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