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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娘, 我们该启程了。”

楚玥正低头, 扯了扯身上临时改小有些不合身的哨兵甲衣,听得陈御喊她,忙抬头应了一声,拉着父亲往城门方向靠拢。

现在戌时入夜, 他们一行包括陈御狄谦楚玥等等非一线战斗的核心人员, 正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哨兵衣饰, 身处西邑西门前。

他们正准备悄悄撤退转移,目标是三十里外的岵岭东边外沿山林。

短短酝酿了一段时日后, 三日前, 两军再次展开大战。

傅缙这佯败诱敌计划,并不是大战一开始就进行的,这样不够真实。

这三日来,有胜有败,有进有退, 差不多了, “一子错”的时机至。

西邑是诱饵,是会暂落到西河军手里的, 楚玥等人当然得提前撤离。

做哨兵打扮, 入夜即出城, 迂回打马两个多时辰, 悄然无声抵达预定的目的地。

这是一处山腰的平坦之地,驻足眺望,能俯瞰整个战场。

后半夜了, 沉沉夜色中,眼下一东一西两边营地,营帐黑幢幢一片望不见尽头,有篝火点点,再仔细的就看不见了。

到地方后,楚玥一行无人就此歇下,俱立足高山,盯着脚下的战场。

他们心里清楚,己方于今夜,会展开计划。

己方遣军,于黎明前偷袭敌方营寨,但会被敌军哨探“无意中”发现。西河军必会明睡暗醒,以逸待劳,反攻宁军。而后宁军“骤不及防”,明日会大败,失西邑,仓惶遁逃。

佯败计划一成,必大挫西河军,那边樊岳袭击卞邑粮草大营的计划在同时进行,待大败退回邓州的西河兵士得此讯,必军心大乱。

这正是取邓州的上佳战机。

楚温详情不知,但也猜了个七八,他对女儿道:“待明日西河军败退,大都督率军追击再从此过时,阿爹就下山随军一起回邓州去。”

楚玥百般不愿,甚至送急信回元州让母亲写信劝,俱无法,楚温主意已定,也只能听他的了。

她抿抿唇:“不急,最早也得明日傍晚,父亲快快歇下,养精蓄锐才是。”

楚温摸摸闺女的发顶,“听宁儿的。”

他安慰女儿,语气温熙,情绪看着很平和,但其实不然,不知为何,楚温今夜很心神不宁。

右眼皮子一直在跳,俗语左跳财右跳灾,他本一点不信这个的,但扫了一眼下方战场,心不禁悬起。

邓州兵一直有参战,楚源亲率,目前就在下方西河军大营中,刀兵无眼,死伤不足为奇,而且父亲年纪也足够大了,他一直都非常担心。

只他现在能干等着,怕影响闺女,楚温努力按捺下,勉强笑笑,应了一声去歇息了。

转身前,最后看一眼黑幢幢西河大营的最近处,他知道邓州军驻扎在左翼。

也不知父亲如何了?

……

事实上,楚源醒着,邓州兵也醒着,整个西河军大营都悄悄醒了过来。

从上到下,俱已摸黑披甲整齐,就等待哨兵讯报或中军帅令至,随时反攻夜袭的宁军。

气氛沉沉绷紧,但表面一丝动静不见,一行行篝火静静燃烧着,值夜甲兵在夜色不紧不慢巡逻着。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安分地待在自己帐篷内等待的。

这头一个就是楚姒。

第二个就是蒋闫。

还有一个,就是被悄悄请过来的楚雄。

没错,本来该待在邓州城内的楚姒,如今一身亲卫甲兵服饰,藏在蒋闫帐内。

她低声道:“机会来了。”

是的,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楚姒虽想利用宁军来借刀杀人,但宁军不是她的,指哪打哪没这个好事,她只能够潜入军中寻找机会。

至于章夙那边,她没想过。章夙不过利用她,若能趁机吞下邓州军他肯定很乐意的,若向此人求助,与虎谋皮,为他人做嫁衣。

楚姒够狠得下心来,战场血腥遍地危险处处,她丝毫没有退缩。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机会来了。

“哨兵有蒋郎的人,巡营的也有,届时将讯报略作调整,让父亲率亲信迎上去即可。”

虽说有备反攻,但流血是少不了的,这种迎面撞了正着的,必死无疑。

蒋闫点点头:“阿姒,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他是楚氏培养的家卫出身,自是忠心不二,但这种忠心抵不上他渴求多年的爱人。

楚雄始终垂首沉默,闻言嘴唇动了动,只最终没有说话。

楚姒看了心里厌烦,要做就做,不做就罢,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心存犹豫的态度。因此,她也不敢让楚雄去安排计划人手。

当然,楚姒心里这般想,但面上却不显,日后楚家家主是楚雄,她虽有把柄在手,但那是预防撕破脸用的。

她轻声说:“二弟,父亲年纪大了,若受伤,你当赶紧把邓州兵收拢起来,莫损伤过了。”

这是楚氏的根本。

楚雄点了点头,他想问一句是否确定只受伤,但最终还是咽了下来。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送走了楚雄,楚姒搂着蒋闫的腰,“辛苦你了蒋郎。”

蒋闫拍了拍她的背以作安慰,时间紧迫,他也无暇多说,“我去一趟,你等我消息。”

为了更好寻找机会和操作,他率麾下人马就驻扎楚源营帐一侧,今夜巡逻也争取过来了,做足准备。若上述计策没有让楚源中计,他还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采取第二计划。

蒋闫匆匆去了。

这帐篷,其实距离楚源的大帐很近,大约也就百丈,楚姒掀开一丝帐篷,侧耳仔细听着。

寂静的夜,时间悄然流逝,骤一前一后急促的马蹄声出现,楚姒屏住呼吸。

来了!

……

第一个传令兵乃王帐遣出,突袭宁军将至,令诸将率军按原定计划包抄合围,具体情况各自留意哨报。

第二骑即是哨兵,哨兵直奔楚源所在的大帐,呈上一报:“突袭宁军再逼近,现距左翼约二十里,从何庄北十里下山。”

西河军左翼邻近岵岭,宁军这路突袭军走的山道,幕僚陈亮接过讯报,仔细按照上述,在地域图上将宁军的路线标出来。

陈亮端详两眼:“大人,按照计划,我们就该沿此包抄上去。”

说着,他伸手在地图上一划。

蒋闫看对方所指,正是他们事前预料,非常好。他神色未变,不动神色瞥向上首楚源。

楚雄喉结动了动,昏暗烛光中他双拳紧紧攒起。

陈亮道:“大人,我们该准备起来了。”

楚源将讯报看罢,搁在案上,他淡淡道:“不急。”

“二十里路,急行军至少也得一个时辰,老夫先处理好一些事,再动身不迟。”

幽暗的大帐内,苍老的声音不疾不徐,却非常清晰。

蒋闫心跳忽漏了一拍,他骤睁眼,却见楚源倏看过来,一双未曾浑浊的眸子直直盯着他。

不好!

蒋闫当机立断,执起手边杯盏,用力一掷!

“啪”一声清脆的碎瓷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掷杯为号!

同时他“锵”一声,已反手拔出腰间佩剑,跃向主位!

“蒋闫!”

楚雄失声。

而蒋闫跃身逼近的同时,始终立在楚源案侧的朱明已“锵”拔出佩刀,明晃晃的刀刃闪动寒芒,他飞身拦截,“铛”一声将蒋闫逼停。

两人瞬间战在一起。

帐内侍立的近卫拔刀而上,围攻蒋闫。

外头“刷刷”的拔刀声和奔跑声,喧哗骤起,内外混乱一片。

有朱明,还有数名近卫,蒋闫立即身处下风。但他未曾慌张,因为外头已经安排好了,他的亲信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大帐,控制住并逼入,问题将会迎刃而解。

不需要多长时间,只需数息,只要解决了楚源,有楚雄在,尘埃落定,生不出乱子。

蒋闫的心是定的,只他视线无意掠过案后,却见楚源稳稳就坐,神色未曾有丁点变化,心下一突。

有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闪过。

莫非,楚源早有准备,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

还真是的。

不等蒋闫多侥幸,外头的骚动很快就平息了。蒋闫大惊心神失守,被朱明一剑正中肩膀,血流如注,登时被拿下。

朱明再一刀,直接挑了他持刀右手手筋,废了他右手。

蒋闫被押跪下,失声:“怎么会,怎么会?”

下一刻,他的嘴被堵住,忽想起一事,慌忙回头往自己营帐方向望去。

楚源站起:“将那逆女带上来。”

帘帐一掀,卫兵毫不客气,把已牢牢捆住的楚姒押了上来,膝弯上重重一踢,她重重跪在地上。

在家卫悍然闯入那一刻,楚姒就知道完了,浑身战栗,她低垂着头,凌乱散发遮掩住她的脸。

楚源蓦几步上前,“啪”地一记耳光狠狠重重甩在她脸上。

“逆女!”

力道之大,当场将楚姒直接打翻在地,左脸颊一个鲜红的掌印。蒋闫立即挣扎起来,又被死死按住捆上。

楚姒耳朵嗡鸣,尝到了铁锈的腥味,胸臆间陡然爆发一股强烈的恨懑,顷刻压过了惊慌恐惧,她倏地抬头,死死盯着头顶父亲的脸。

“你凭什么打我?!”

她恨极:“我这些年来,提携楚家还不够多吗?没有我,靖王案楚家就该完了!”

“我为楚家做了如此之多,一朝落魄,楚家是如何待我的?你是如何待我的?!”

“父亲,你对得住我吗?!”

楚姒目中流露出深切的怨恨,艳丽的五官扭曲着,恨意强烈得让人心惊胆战。

“凭什么?都是你的儿女,大弟做得够我多么?凭什么这般偏袒于他?!”

楚源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只森森说了一句:“早知如此,当初你一回来,老夫就该结果了你。”

他吩咐:“堵住嘴,都押下去,回去再处理。”

战前杀自己人不吉,楚源新投处处谨慎,不肯授人把柄。否则,他会当场解决这个逆女和蒋闫一干人。

楚姒“呜呜”疯狂挣扎,卫兵毫不留情,将二人拖了下来,帐内就剩斑斑血迹。

楚雄浑身冰冷,僵住站着不敢动。

楚源视线掠过他,未有停留,“时间紧迫,你们都下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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