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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钰也不是无的放矢。

徐州和青州接壤,同样是百年望族,裴氏和阳信侯府相交已数代人。然适逢乱世,交好的同时互相防备也是必然的,细作眼线定不会少放。

裴氏在青州的经营,绝非卫桓这等新崛起的势力可相比拟的。

哪怕现在卫桓雄踞并冀,已是当世雄主,实力并不逊色于徐州裴氏。

裴文舒能想的办法比他们多,且观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他本人应会愿意的。

故姜钰有此一问。

不过他心里有点虚,话说得小心翼翼的,偷偷瞄了眼他姐夫。

这小子,姜萱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也被他弄得有点点不自然。

她也不禁看了一眼卫桓。

卫桓就坐在姜萱身侧,他一只手搁在案上,另一只手搭在姜萱椅背,姿态随意间却极亲昵,被姐弟俩瞅着,他表情没见什么变化,只“嗯”了一声。

瞥了姜钰一眼。

姜钰觉有点头皮发麻,忙找个借口溜了。

这事交给他姐。

“你吓他做什么?”

姜萱嗔他。

“我怎么就吓他了?”

卫桓并不承认,“这小子自己作怪。”他补充:“裴文舒给我们传过几回信,算友方,这我知道。”

言下之意,说裴文舒大方说就是了,很不必顾忌他,他坦然得很。

当然,如果他嘴角没微微抿着,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姜萱失笑摇头。

她知要卫桓真就对裴文舒没芥蒂了,怕是难,不过他记着旧日二人争执时曾说的话,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却是收敛了许多。

这暗中吃醋的样子,她看出了一分可爱,心里软软的又疼他,瞅了半晌,她仰脸亲了亲他的下巴。

卫桓这才高兴了,唇角勾起也低头回亲她。

阳光自半开的槛窗洒进,室内温暖明亮,两人亲热了一阵,最后姜萱侧头靠在卫桓肩膀,他轻轻抚着她的鬓发:“如果能把岳母大人的骸骨请回,那自然是极好的。”

心里不得劲归不得劲,只说到这事卫桓并不含糊。

眼下姜萱虽带笑和他亲近,但他能感觉到,她情绪并不高。

搂着她无声安抚,他沉吟片刻,“我们先和文尚商议商议可好?”

这事不但是私人,还涉及局势和战事的部署,动作之前先和张济商议一番很有必要。

姜萱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于是卫桓便命人请张济来外书房。

张济很快就到了。

这阵子忙碌,又夏日炎炎,张济清减了些,只精神头却极好,步履如风神采奕奕的。

“主公,唤我何事?”

见了礼,三人坐下,张济也不迂回,端起茶盏啜了口搁下,就直接问。

卫桓也不废话,将姜钰对姜铄的打算,还有方才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至此,才算正式说破了姜萱姐弟的身份。

在这之前,张济等人其实已猜到,但卫桓三人没说,大家就揣着明白装不知。

对于姜萱来说,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平时卫桓寡言,私下总是她代表说话的多,只这会她微微垂眸,抿唇不语。

卫桓简明扼要,将旧事说了一遍,并道:“阿钰希望广告天下,彻底揭破此贼假面。”

张济听得简直是目瞪口呆,他是猜到父子女成仇,且应会很不堪,但他真没想到能到这程度。这姜琨所为和张岱简直难分高下,甚至比张岱要震撼,毕竟张岱名声在外,和姜琨这等仁义君子是不同的。

“为父不仁!为夫无义啊!”

简直闻所未闻,听所未听,张济憋了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

“夫人和阿钰真真受苦了。”

只张济也知,这些旧事姜萱肯定不愿意多讨论,震撼一瞬,就不再多说,立即言归正传。

他肯定道:“若是在战前将此贼真面目揭破,那当然是好的。”

不拘是将姜铄斩了,还是按姜钰的心意处决,反正祭旗之后,发檄文将旧事公之于天下。卫桓以姜萱夫君,董夫人女婿的身份挥兵青州,复此大仇。

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和他讨伐张岱一样,旁人没有任何商榷的的余地。

如此,大义是完全归卫桓一方的。

“届时,就算是兖州彭越,也不好轻易插手。”

兖州和青州冀州接壤,青冀局势大变,对兖州彭越的影响是很大的。上月张岱在冶平大败的消息一经传出,彭越立即放弃了在豫州占优势的战局,回师兖州,目前,他正盯着卫桓和姜琨的动作。

彭越和姜琨敌对了十几年,大小战事无数次,恩怨数之不尽。当年姜萱姐弟乃至董夫人遭遇的祸事,就是因姜琨趁彭越外出平叛,偷袭了兖州治所昌邑引起的。

之昔日敌人,也可以摇身变盟友,一切全凭利益,乱世中太常见了。

但若是卫桓将旧事广告天下再出兵复仇,那彭越就不好掺和了。就正如当初卫桓和张岱对战时,姜琨的顾忌。

总而言之,于大局是有利无弊的。

张济非常赞同。

不过这事的前提是,最好先把董夫人骸骨请回,否则姜琨真像张岱般作出什么事来,为人子女的,姜萱姐弟过不去自己一关,反生枝节。

去信裴文舒他也觉得很不错,这点上,张济和姜钰看法一样。

这事得姜萱办,张济并插不上手,不过在告退前,他沉吟一阵,道:“若裴氏愿意相助,那行事自越隐蔽越好。”

“另外,最好让裴公子多些警惕之心,多提防,事前事后都不可在外露丝毫痕迹,尤其青州。”

说的这最后一句,张济完全是出于自己一种直觉。

还是得从生擒姜铄说起。

姜铄时运不够,被哨骑队伍撞上痕迹,从而追上捕获,一切都很自然,没半点不妥。甚至张济事后盘问过当事者,也是如此。

照理该是运气使然,但不知为何,他总莫名有那么一种隐隐的异样感觉。

总觉背后可能有推手。

无凭无据,为什么就这么想呢?

大约是源于梁尚吧。

怎么说呢?谋士和谋士之间,若顶尖那一拨相遇,总觉棋逢敌手。张济虽没见过梁尚,但他对后者却颇了解。这种了解不但出于这二年来的几次交手,还源于他私底下对梁尚的来历行事作风等等的反复分析。

梁尚此人,心思慎敏行事周密,素有滴水不漏之称。事涉公子,他肯定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而说实话,张济这人素来是不大相信巧合。

种种原因,导致哪怕表面毫无破绽,他也总莫名有一种直觉,觉得姜铄后头可能有一只隐蔽的推手。以促成被擒一事。

说不清,道不明,所以张济特地嘱咐了这一句,毕竟若能谋算到姜铄身上的,位置肯定不会低。

裴文舒和临淄交好多年,难保没有什么熟稔的人,他甚至会考虑借这些熟人的手使力的,那张济就建议千万不要了,万一被那推手察觉,甚至直接撞到那推手手上,那就糟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甚至还会连累徐州裴氏。

“可能有推手?”

姜萱一诧,不禁和卫桓对视一眼,她郑重点头:“文尚放心,我会给他强调此事的。”

“那好极。”

张济站起:“也或许只是我的臆想未定,反正……”

“我知,谨慎为要。”

姜萱点头,她明白的,这事只有一次机会。

张济便拱手告退了。

目送张济背影出门,姜萱蹙了蹙眉,问卫桓:“阿桓,你说会不会是真的?”

她颇疑惑,姜铄可是姜琨之子,哪个要谋害他?还是用这种法子?

需知青州这几年间,上层并没换什么人,来来去去都是那一拨,旧日她都认识全的。

要真有这么一个人,忆起往日时光,她难免有些不寒而栗。

卫桓站起,给她理了理衣襟,二人携手,沿着廊道回后院去。

他漫不经心道:“谁得益最大,那便是谁?”

按这个思路,那就是姜钦了。

姜铄麾下那数万兵马仍在他手里掌着,郑营等人七零八落,娄兴急着探听大外甥的生死,人又在临淄,暂不能设法将其收回来。

最大的得益者,“就是那姜钦。”

卫桓挑了挑眉。

不过姜萱闻言,却蹙眉反驳:“如此凭空猜测,也太武断了。”

她不同意。

说起青州和临淄,若要说还有一个姜萱并无恶感的人,那肯定是姜钦。

堂兄光风霁月,不但自小就照应她和弟弟,还屡屡肯为嫡房仗言。旧日吴太夫人是不大爱理儿子妻妾争锋的,娄夫人太咄咄逼人时也是堂兄看不过眼,私下请了吴太夫人说话。

更甭提姜琨跟前了,姜钦素来是偏嫡房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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