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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自从在祭礼上和段贵妃匆匆面后,之后,他便私下频频过来。

开始段贵妃不肯见他,但时日久,心还是软了。

两人就悄悄重归于好了。

之后,皇帝开始安排让“昭明太子妃”病逝,然后让她重归段家,再光明正大迎进宫的事宜。

但谁知,没等皇帝安排好,儿子却发生了意外。

段贵妃还想着愧对儿子,得怎么和儿子解释,孩子却意外身亡,不用说了。

裴月明惊讶:“这,这大殿下不是病夭的吗?”

萧迟也有些诧异。

赵嬷嬷摇摇头,这不过皇家体面说话罢了,实则孩子是意外身亡的。

小孩子调皮,午睡起来偷偷溜出去玩耍,爬到假山后,谁知雨后青苔滑溜,下子失足栽下了湖。

更糟糕的是,头冲下栽下去的,直接撞在湖水下岩石上,登时人已经没了。

西苑的湖,和御花园的湖是相通的,都是活水,水流冲,他人又小,直接被卡在假山下的石头间隙里头,就这么淹在湖水底下,浮不上来。

水草丰美,西苑又大,住的人又少,孩子失踪,段贵妃都急疯了,皇帝连御前禁军都出动了来找,最后才终于找到假山上这个被雨淋得十分模糊的小脚印。

泅水寸寸摸索去找,最后才找到了。

赵嬷嬷现在还没法忘记那幕,小小的尸身泡得胀起,捞上来腥臭冲鼻。

赵嬷嬷眼前发黑,而段贵妃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天崩地陷,撕心裂肺的悲哭,从发现尸体直到治丧结束,大悲得恍惚,赵嬷嬷本人也流泪到视物模糊,眼疾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娘娘病了好几个月,后面才慢慢痊愈的。”

赵嬷嬷长长吁了口气,“那年,就是这些事情,其余琐碎的,也没什么的。”

也没人敢会来生什么事了,潭死水。

裴月明和萧迟对视眼,萧迟道:“好,有劳嬷嬷了?”

安抚了几句,让不要告诉段贵妃,然后叫王鉴把人送回去。

事儿都挺大的。

但还是没什么头绪。

段贵妃和皇帝好上,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交易的。

至于后面件,听着也没什么不对。

思来想去,裴月明就说:“要不我们去西苑看看吧。”

“行。”

没什么好想的了,两人商量了下,干脆去这个赵嬷嬷口新提及的西苑去瞧瞧。

……

路颠簸回到城里,已经深夜了,骨头散架累得不行,裴月明挨到榻沿就打瞌睡,萧迟索性不叫她,等她睡沉了,轻手轻脚抱到床上直接躺下。

睡了个晚上,次日醒来骨头疼,桃红给她揉了阵,裴月明赶紧套上车,往皇宫赶去。

等萧迟下了朝,直接在车上换下朝服,两人也没大动静,就带了王鉴小子几个很低调绕过凌霄门,往西苑去了。

西苑,顾名思义是皇宫最西边隔出来的块,有几处宫室,大部分都是御花园。

这地儿荒得有点久了,也不是不许人来,只是旧时曾因段贵妃时常来思念儿子的缘故,未免破坏,这西苑曾经封过段时间。后来贵妃去了洛山,这地儿倒是不再封了,但这种敏感的地方也没人爱来。

久而久之,就有些荒废。

穿过加砌的宫墙,进入西苑范围,走了段,眼前豁然开朗,湖面渺渺,草长莺飞。

不得主子们眷顾的地方就少有修整,宫室看着陈旧,宫道和内巷斑驳长满青苔,花草树木自然生长,高高低低还有很多杂草。不过从布局和景色而言,能看得出来,先帝划这块地方出来还是费了心思的。

不过个临时居所,宫墙砌了好几道,虽在皇宫之内,但人守门关,就是个独立的地方。

裴月明和萧迟把宫室看了,空荡荡的,二十年时间下来,什么痕迹都不可能存在了。

两人便转向花园。

沿着湖边甬道走了小半个时辰,就找到赵嬷嬷说的那个小拱桥不远的假山。

很高的假山,湖石堆砌成个象鼻吸水的造型,很有野趣,难怪会吸引到小孩子偷偷来爬它。

裴月明捡了个杂草少的位置,往外走了几步,往假山底下探头。

湖边青苔很多,萧迟把拽住她胳膊,皱眉了:“想看让人撑舟来。”

“不用,这块挺干净的。”

还平整,“放心,我还能不注意吗?”

裴月明回头笑。

萧迟还是不放心,拽她胳膊拽得紧紧的,索性跟上来起。

这家伙。

好吧,随他去了。

两人便起站到湖边最外沿,探头往假山底下看去。

青苔水草遍布,黑黢黢的,形状各异的太湖石斑驳,淹没在水下。这块确实水很深,假山下面的是镂空的,造成仿野的暗渠岩洞景观,有水流声。

这个是渠口,和御花园的御湖向连同的,是活水。

卡了个小孩子在里头,还真发现不了。

王鉴这时回来了,萧迟吩咐他去找个人问问,他找了有阵,找回来个老太监。

“老奴请殿下安,请娘娘安!”

这老太监明显许久不见生人,下子见得主子,拘谨又惶惶,忙伏跪问安。

“起罢,不必惊慌,本王就问你几句话。”

“是,是是!”

王鉴小声禀,这太监是直在西苑的,进宫就分配到这里,那会西苑被划拨出来都还早着。

很好。

于是,萧迟和裴月明就问起有关大殿下失足的事,“当时你可在场?”

“在,在!”

整个西苑谁不在呢?

“没日没夜地找了好几天,”真是只要还喘气的都知道了,“我们听找到立马就赶过来了。”

“你说说,当时是怎么个情形?大殿下他……”

提到这个母妃和前夫的哥哥,萧迟心里还是不大自然,顿了顿:“他当时已经没了?”

“是,是没了。”

老太监回忆,讲述当时的情景:“是善泅水的军爷下去找的,十几个人,找了大概有……盏茶上下吧。然后就看见隐约看见衣裳颜色,有人喊找到了,我们就赶紧冲上去,……”

湖面阔,视野广,看得挺清晰,老太监摇了摇头:“已捞上来就知道没了,马上就嗅到味儿了,……”

“头栽地撞下去的,正好撞上底下的湖石,那假山哟,很高,整个头大半都砸进腔子里去了,都撞烂了,泡了几天,稀烂的都被水冲散了……”

“有些宫女受不住,见就吐了,娘娘当场晕死过去,……”

裴月明有些牙疼,安静听完,她想了想,问老太监:“那后来呢?”

“后来就是装棺治丧了,只是由于大殿下他……停灵没法太久,停了三七,就下葬了。”

小孩子早夭,本就不能停久灵,本来还不能起坟的,不过他年纪虽小,却是亲王爵,另还是昭明太子遗孤嫡子,皇帝下旨他单独筑陵,就葬在昭明太子和先帝之侧。

这个萧迟知道。

裴月明问:“那……娘娘和大殿下身边伺候的人呢?唔,昭明太子身边的人哪儿去了?”

“大殿下身边伺候的?自然是都杖毙了。”

这等失误,在哪里都逃不了罪责的

杖毙,全部个不留,大殿下奶母是昭明太子乳娘的女儿,都没能幸免。

全部打死。

“至于这昭明太子爷身边的人……”

老太监是外围伺候打理园子的,详细的不清楚,但大面的还是知道的。

“太子爷没了以后,身边的人跟在娘娘和大殿下身边。”

其实主要是大殿下身边,毕竟他是遗子独嗣,而段贵妃是女眷,她身边也本就有套完整班子。

大殿下发生意外之后,减去贴身伺候的,“后来太子妃娘娘也病逝了。”

说到这里,老太监偷偷瞄了萧迟眼,被王鉴喝声,他吓得连连告罪,又继续说:“都散了,陛下得了三殿下,龙颜大悦,下旨报国寺燃灯祈福,还恩昭放出宫里老宫人,便散了。”

没了主子,西苑就凋零下来了,奴才下仆守着滩死水般的园子,渐渐的就散了。有另寻去路的,也有心灰意冷的,后来有了自愿报名放人的恩旨,便都散了去了。

“走着走着,都走全了,就剩下我们几个原先的。”

继续守着这个日渐荒废的西苑。

“行,下去罢。”

老太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完了,萧迟吩咐赏了,让他下去。

“本来想找个人问问的。”

裴月明皱了皱眉,本来这趟来西苑,她是想寻个昭明太子身边的旧人问问的,现在也没法了。

虽然也是,二十年了,荒了散了才是正常的,但这样,他们就连寻摸线索的方向都没了。

诶。

萧迟说:“我们试着找找吧,看能不能找到。”

只能这样了。

不过裴月明还是没什么信心,毕竟二十年了,老死变迁,时间太长,也不知能不能找到。

萧迟吩咐王鉴,她长吐了口气,脚有些累,她便找了块算干净的湖石。

盯着湖边,又盯着假山,往老太监指小脚印的位置又看了眼,低头看碧绿湖水底下黑黢黢的湖石,这就是萧迟那小哥哥撞死的位置。

裴月明忽闪过什么模糊念头,电光闪,但她没抓住,想了想,没想起来。

“好了,我们回去吧。”

再被萧迟这个打断,就彻底想不起来了。

裴月明顿了顿,只能作罢。

“王鉴和芳姑试着去找了,到时再看看。”

两人离开了西苑,登车回了宁王府,讨论了阵子没结果,萧迟去处理政务,裴月明便自个儿琢磨。

把赵嬷嬷和老太监说的摘抄下来,排了下,另外王鉴还找到了昭明太子父子的副遗像。

裴月明打开看了看,有些陈旧,工笔描绘栩栩如生,个清隽的青年男子,杏黄襕袍常服,气质矜贵眉目如画,双明亮的桃花眼,熠熠生辉。

身边跟着个小童,岁上下的年纪,头顶撮柔软乌发,站都不大稳,揪住父亲的袍脚挨着,圆头圆脑十分可爱,手指放在嘴里,正仰头看他的父亲。

昭明太子微笑低头。

父子含笑对看,两双雷同的眼睛微弯着,温馨的画面。

可惜只有画,没些纸笺只言片语什么的。

裴月明看过以后,叹声昭明太子龙章凤姿,卷巴卷巴,叫桃红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