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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插着腰大笑起来,伸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绳子,连忙将绳套从玉狮脖子上解下来。

那脏兮兮的一截绳子把玉狮脖子上一圈都蹭得黑漆漆的,更显得它皮毛白如新雪的耀目,伙计看了都觉得心疼,仿佛是看着一块等大的黄金被弄脏了似的,情不自禁的想伸手用袖子帮它擦擦。

没想到玉狮灵巧的从他和麻衣汉子中间一溜烟窜了过去,像个小孩子似的躲到了辛渺身后,张嘴哼哼唧唧的叼住了辛渺一片袖子,乌黑的大眼睛亮汪汪的。

那大汉被辛渺的剑指着,汗出如浆,反应倒也很快,之前那一副蛮横粗野的样子立刻换了个样子,迅速的跪倒在地,挤出笑脸,抱拳求饶:“有眼无珠冒犯了女侠,实在是看错了,对不住,求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他眼珠子直转,又做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指着船舱上:“我那匹马也是身量小又是白马,我自小有眼疾,真是看错了。”

周围人都发出嗤笑来,指指点点笑骂:“好个不要脸的,你能有这么一匹宝马良驹还能认错?”

伙计也冷笑连连,这时那船把头也带了一堆伙计挽袖子捏拳头的过来了,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凶神恶煞的:“谁在闹事?!”

王府贵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不长眼的来触他的霉头!!

伙计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说了,周围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帮腔:“幸好这是位武功高强的女侠,要是个小姑娘还不让他给欺负死!”

船把头一腔怒火高涨,肌肉虬结的黢黑手臂肌肉鼓起,一把将他领子连人攥起来,往他脸上狠狠的啐了一口掼在了地上,滚了一身脏灰。

有人去将船舱里的一匹毛色花灰瘦小的老马牵出来,众人都哄笑:“这你还能看错?还舔着个脸说有眼疾呢。”

除了拔剑震慑住场面之外基本没有发挥余地的辛渺只能默默的将剑收回剑鞘里,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讥讽这脸皮赛城墙的无赖货。

这人倒是有点机灵,立刻挤出了几滴马尿,混得脸上一脸黑灰,只对着辛渺邦邦磕头:“饶了我这半瞎的人吧,饶我一命!”

没想到辛渺根本没看他,船把头恼怒这人大好的日子里在他船上闹事,立刻招呼伙计们把人拴起来嘴塞上。挡在辛渺面前:“这人在我船上干这种事,打我们伙计坏我们名声,幸亏您这匹宝马没出事,女侠您要是没空处置这无赖,我一定给他料理处置得妥妥当当!您看怎么样!”

辛渺一手揽着玉狮摩挲着,心里有一瞬间怀疑船把头会用点她不会想知道的手段,不过她倒并不因此而心软。看着周围看热闹围拢的人,她只想赶快离开,很干脆的一点头:“劳驾。”

船把头见多识广,辛渺这种衣着气度又满脸纯善,多半是家门丰裕正派子弟,刚出来历练,乍然碰着这种泼皮无赖是没办法的。但凡着了道,或是功夫不到家那就是噩梦了。就算打得过,人没皮没脸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磕得一头血葫芦似的满地求饶,长期接受家学正道熏陶的,总会心软慈悲放人一马,尤其少年意气,又不易听劝,一意孤行江湖道义。

运气好放了就放了,运气不好嘛,前脚磕头求饶被放走后脚就背后杀来冷刀子,可怜得很。

毕竟江湖上走的人可不是都会老老实实守什么江湖规矩,讲道义的。

好在辛渺并不多费口舌,与船把头道了别,带着她的小白马儿转身就走了。

往来人都频频侧目,看着她步履轻盈,一人一马飞快消失在码头人群中,离了码头,衣袂飘飘的一路往娥镜山方向去了。

船把头看着那被伙计马粪塞了满嘴,捆得严严实实抖如筛糠的麻衣汉子,心里余怒未消,上去就是两脚,把人踹的如滚地葫芦。

猪油蒙心的无赖杂种,平白给今天这么个好日子添了个大堵!

伙计们一拥而上给他一顿好打,打的一张蓬头垢面的黑脸上五颜六色,半死不活的吐着血,船把头才叫停:“去报官,就说此人当街持械抢劫,王府轿子都还没走远呢!文大总管慈心为一船人付了渡船银钱,这银子竟便宜了这等小人,贵人心慈,我却不是!哼!”

他袖子一甩,转身走了。

辛渺一面抚慰受了天大的委屈的玉狮,一面脚步不停的沿着山道往上走。

玉狮哼哼唧唧的要她揉揉刚才被拍了两巴掌的地方,使她一时之间竟然顾不上在意自己刚才第一次对人拔剑相向的新鲜体验。

不过她也觉得这种事以后恐怕不会少,武侠世界纵然快意恩仇,但今天还近距离接触了一下这个时代的统治阶级,心里就隐约升起一种预感来。

即使是王府这种皇亲贵胄,也不一定能完全通过阶级碾压,控制住来自民间的武艺高强的侠客强豪,民间有这些以武犯禁的江湖人,那么相对而言皇权和统治阶级的权利就会弱,法律教条禁锢不住这些人,决战紫禁之巅这种事都能有。

她难免感慨,在这个世界当个老实的小老百姓恐怕有点困难,以后还是勤加练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