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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萝暗想,姑奶奶我不?想舒服吗?姑奶奶我难道不?想天天躺着就?能躺成诸天第一吗?

可天地哪有这样的美事??

楚穗穗能活得那么滋润,那是因为有返天珠在,相当于她躺在了?众生的功德上随意耗用?,能不?自由快活吗?可那功德是她的吗?

烦透了?!烦透了?!烦透了?!

阴萝想到这一群拖后?腿的,现在还有脑子不?清醒的,都想直接灭世算了?,她亲手送众生回炉重造,都不?用?外界来收拾了?!

“孽障,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方掌门双手举起镇狱塔,在镇落的前?一刻,那只骄傲无边的金孔雀儿终于低了?头。

她将金夫人放在身侧,双手折起,叠在额顶,执的是师门之礼,一声?一顿,“让你们的心肝蜜饯儿受了?惊,是我的错,是我的不?知好歹,今日我金骋萝是难逃死劫,但请诸位看在我母,为宗门奔走四方,立下汗马功劳的情面上!”

“留她全?身,让她仪容完好地入眠!”

这无咎旗阵一落,别说金夫人,阴萝这个活的都得生生被戳成筛子!

乘长老等人见她服软,又是解气,又是轻蔑,冷哼一声?,“如今你倒想起你母来了??金夫人一片苦心,宁愿自刎也要周全?你,谁料想你是这等祸害,竟对同门大开杀戒,如今说什?么忏悔也晚了?!”

阴萝胸腔微微吸气,是被气疼的。

“不?,长老误会,我不?忏悔。”

那金雀儿眼尾翻起一把狠戾红筋,闪烁骇人的厉芒。

“我只悔,为何我是这浅滩龙雀,不?得扶摇直上!我只悔,为何我还不?肯舍弃愚昧众生,任我恶心反胃!我只悔——”

“没把你们一只只装进?棺材里去,让你们永坠恶地,不?得投生!!!”

一群老货,给你几分脸色,还真把自己当个什?么天尊!

众长老被她的咒怨激得发抖。

而阴萝眼芒一转,刀刃般刮到了?凌穗儿的脸上,“凌穗儿,我们再做个买卖吧,这次大家都可以见证!今日,你留我母全?身,后?日我屠杀此宗,他们死无全?尸,而你,自然活不?了?,但我会留你一具全?尸,给你入殓!”

“怎么样,这买卖合算吧?”

凌穗儿:“……?”

凌穗儿吓得直摆身子,连连含泪摇头。

众弟子慌忙安慰她。

“穗儿不?怕,这妖女也就?死前?逞一逞威风了?!”

很快,温暖的怀抱将凌穗儿淹没,她再也看不?见那一双凌厉的眼睛。

阴萝最后?看向?的,还是那顶尖大妖容雪诗。

几经周折,姑奶奶的棱角被磨了?又磨,神色竟然异常平静,眼尾的红筋都蛰伏下来,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金夫人为保全?她自绝,而她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这个风光一生的女人体面地入葬。

阴萝非办成不?成!

容雪诗勾了?勾眼。

大小姐金骋萝出身承仙十四代世家,生来就?是天之骄女,七岁练气,十三岁筑基,从小也是众星捧月的人物。

此时她乌发浓丽如墨,梳着尖巧高旋的灵蛇髻,侧耳一簇黑松尖雪,缀着蜜珀串儿,配着绕起一座金厢楼阁,飞仙翩然起舞,那脖颈细细嫩嫩,套戴着一根猫睛玫瑰色小带,透着娇奢极致的富贵气儿。

再旁观凌穗儿,凌乱糟糕的道姑发髻,灰扑扑的练气弟子服,简直天差地别。

容雪诗并不?是很关心救命恩人的装扮,只听得那大小姐道。

“容雪诗,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后?一次求你。”

二十万年前?的雪诗妖尊并不?知道,这姑奶奶求人的尊口是多么难开,二十万年后?的他想尽办法,都没见过她求自己的一面。

就?连他还俗后?又出家,这姑奶奶也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说得是什?么?

“你尽管去见你佛,你今夜去了?,明夜我就?有新的情郎,这床冷不?着,求不?到你!”

而二十万年前?——

冷蓬蓬的狸毛尾簇拥着风流身段,妖尊信步闲庭般撑起了?一把红伞,挡着半边脸廓,充盈软唇沾染了?雨雾,沿了?一两道明润的光。虽是绝美薄情的骨相,唇却生得极好,轮廓不?明晰,但红润,饱满,蜜澄澄的甜蜜光泽。

亲起来也是软软甜甜的,像什?么甜滋滋的蜜冻儿。

阴萝最爱就?是边摸他的尾,边吸他的嘴儿,等到狐尾蓬蓬高高翘起,受不?了?钻进?她裙底作?乱,那嘴儿也被她吸得又肿又破。

狐狸抱怨着祖宗嘬奶都没这么够劲儿。

偏这狐狸还很嘚瑟,就?顶着一张被她吸坏的烂嘴儿,跑到郑夙面前?告状,说他妹妹把他给亲坏了?,要他多给点嫁妆。

然后?,郑夙哥哥随手就?把这狐狸打了?一顿。

他又委委屈屈跑回来,趴在阴萝膝头告状,说她哥哥把他打坏了?,要她多给点聘礼。

靠着两头骗,这狐狸滋润得都快疯了?,那九根狐尾被阴萝养得油光水滑的,骚劲儿更是一日浪过一日。

但此时此刻,那软软甜甜的笑唇吐出的却是——

“只要金小姐答应,从此以后?,保凌穗儿无病无灾,寿终正寝,本尊就?应你。”

凌穗儿这一听,心儿就?跟吃了?蜜儿一般甜,雪诗哥还真是为她打算。

阴萝却笑得猖狂,眼泪都跑了?出来。

“哈……哈哈!我说,你们救救救的,玩够了?吗?!!!”

姑奶奶陡然发怒,爆喉淋漓开骂。

“就?这些个小废物!小蠢货!没脑儿!你们又是天神,又是妖尊,非要救她不?成吗?饭吃了?那么多碗,白长了?个儿,天天就?知道嚷着别人来救!她没有手吗?不?会画符勾阵吗?她没有脚吗?不?会逃跑躲闪吗?她没有脑吗?不?会反败为胜吗?”

“就?剩了?一条嗓子,从头到尾只会呃呃怪叫,她到底有甚么用?!”

“但凡她能托起刀,把我杀了?,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都不?会有半分怨言!”

这样只会殉阵的救世主,除了?赚一波热泪,有什?么屁用?!

姑奶奶拆了?当柴火烧,都嫌这玩意儿寒碜!

方掌门一声?暴喝,掷下了?百丈高阔的镇狱塔。

阴云蔽日,暴雨狂淋,阴萝的裙袍都冲出了?血墨。

“够了?!诸位!这孽障死不?悔改,还侮辱穗儿,动手!”

“容雪诗!死狐狸!你必须做到!”

“别忘了?,你说过,要生生世世,听裙裙的话!”

阴萝精血耗尽,无法脱逃,昂起颈高声?嘶叫,那根猫睛玫瑰颈带几乎勒出一道骇目的血痕。

“——裙裙要你护住金夫人!!!你必须护住她!!!”

那无咎旗是由玄都天的诛邪乌金所炼,淬了?整整七百五十六道的浮屠度厄火,方有去疾、破瘴、销魂之效,而方掌门等人施展的这一无咎千旗阵,正是那千劫厄火小浮屠!

骤然,千旗沉落,厄火飞溅,那一瞬间都静止。

一支尖旗从天而降,挟着烈火,穿破那颗澄亮的猫儿眼,凶恶扎进?喉骨。

贯穿。

血溅。

容雪诗瞳孔微缩。

大小姐侧耳那一架金厢楼阁也摇摇欲坠,堕进?了?灼灼欲燃的浮屠里。

“刺啦——”

直到,那细微的,微不?可闻的响声?,像是刀刃刺破了?柔韧的纸张,也划过他的耳膜。

“哗啦!刺啦!哗啦!刺啦!!!”

柔滑血肉被刺破,与那狂烈的风声?交错着,宛如战场金戈。

“滴答。滴答。”

那一颗骄傲的头颅地低垂着,血珠从耳骨滑下一线,千道劫火错落之后?,留下的是一具猩红残骸。她闭着眼,玫瑰色的颈带烧了?半段,半挂不?挂垂在肩边,喉骨还插着一道无咎旗。

容雪诗本能掠到她面前?,连他自己也意外。

他微蹙起眉,但还是伸手,去碰触她额头的灵脉,却不?料那眉间浮现出了?一道竖直的黑线,煞气浓烈,极为不?详。

顷刻,从她的发旋浮起一两缕冰白,逐渐没到耳畔,她后?颈披着那一段黑发,亦是染上了?雪白阴煞。

“——是天厄!是六道天厄道体!!!”

方掌门见多识广,眉目大变。

“天罪降临?怎么会?!”

容雪诗只是顿了?顿,仍要碰触,可死物却在此刻睁了?眼。

眼瞳郁黑,瞳白疏冷,全?渗着粘稠邪异的血。

“别碰。恶心呀。”

她缓慢抬手,抽拔喉骨里的一支无咎去疾旗。

阴萝没有再低头去看金夫人,哪怕她将她抱着,护在怀里,劫火依然将她穿透,千疮百孔,粉碎不?堪,华美衣裙早已脏污破碎。

“容雪诗,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雪诗妖尊怔了?怔。

她软厚唇珠涂着乌血,也似淬了?毒,说得又冷又厌。

“二十万年后?,你说过要死在我身上,那你怎么不?死呢?那时你最爱我,用?大夏龙雀铸我脚镯,用?八万春山做我喜床,用?最好的姻缘庙签贴满我的身体,诸天都知,你是个破了?禁的佛陀,我是佛陀最珍爱的红顶珠。”

“那时我风光死啦,我也喜欢死你啦,我比喜欢郑夙要更喜欢你,你就?是我的诸天第一。”

容雪诗轻轻捏住指节,胸腔莫名充塞一股疼痛。

他并未言语,只听得她又笑了?一声?,不?含任何情绪的,爱恨都冰冷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