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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也是,妖狐已在众生之巅,又?怎么会弃高顶的风光不要,偏要往下投看一眼呢?绝情大掌君素不怜有些想骂葬花帝鬼了,都是这家伙说,妖狐连美人尽出的世代都没有娶妻,可见他是个口味异常的妖狐,说不得就是喜欢那些普通老实结巴纯情的女人!

他还信了!

挑了个最平平无奇的村女过去让他报恩!

然后?报恩完成的当天,平平无奇就被小毒蛇干掉了!

“滴滴答答——”

红伞骨尖淌落一滴红珠,容雪诗抬手将夹骨里的九畹花摘了下来,平静得近乎温和?,“葬花帝鬼死前说了三句,我们交情深,我允许你死前多说三句。”

他抬眸,“这情天永禁,要如何?解开?”

绝情大掌君扶了扶袖,“容雪诗,你这是在求本君告知你?”

容雪诗表情不变,将姿态摆得很低,“求你,老朋友。”

素不怜蓦地笑了,“哈!老朋友?容雪诗,你可真说得出来,幽冥间世代,你多得意啊,妖国奉你为顶,人族被你喰食,佛国永禁你,神?天不迎你,要不是你步步紧逼,我怎么会杀妻证道,入了这诛神?折魔宫,弄得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孤家寡人的绝情之躯!”

容雪诗淡道,“这只说明?,你还没修到奥义,只是浅薄理解了杀妻证道的绝情。”

素不怜脸色一僵,又?幽幽道,“容雪诗,你是世代之子,千年就登鼎圣境天悉,你没有涉过绝境,又?怎么会知道绝境的样子?”

“第五句。”

九尾狐抬起伞柄,耐心流失,“第六句,你要好好回。情天禁绝,怎么解?”

从他那一丛红衣身?后?,天穹缓缓浮现了一双妖瞳,哪怕还在闭合的状态,湮厄巅处在这至高威势之下,乌云仍是涌成了万丈墨海,而在墨海的褶皱间,生出了无数世界灭坏的道场。

素不怜猛然看他,难掩骇然,“你竟然,进了空劫道?”

“拖你们的福,去了一趟阴帝世代,断了根尾巴,有了新的感悟。”

虽然因此得了感悟,但容雪诗不是很想回忆起那段经?历,只因他遇到了一对古老神?秘的至强兄妹,哥哥是抬棺的,高挑消瘦,凤眼劲峭,浑身?冷冰冰得残酷,总是一副世间很烦恨不得当场埋土去死的样子。

妹妹就睡在棺里,被他背着?。

白天他们随着?尸群一起行动?,夜晚哥哥就钻进棺里与妹妹同睡。

妖狐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隐匿身?形去偷看了一夜。

那棺古朴厚重,边沿漆黑哑光,也骑着?一圈晦涩复杂、玫瑰色字样的世代古语,当晚他就看着?哥哥开了棺,冷着?脸,把?妹妹的一截骸骨架上了肩。

随着?摇摇晃晃,那一截晶莹小巧的脚骨也从高瘦肩骨掉到棺的边缘,它似乎是被哥哥滋养的,渐渐生了血肉,从脚趾骨开始,附积上了一层粉嫩的、润泽的红肉,其次是筋,是皮,完美地包裹。

他还看见了脚心生成的一颗圆润的、略艳的樱桃痣。

每夜都如此。

他听不见妹妹的声音,但她一次又?一次被哥哥折进了棺里,她往外伸出的手,顶出的胸肩,爬高的脚,都被哥哥毫不留情拧着?,弯着?,撞了回去,而且等待她的,还是哥哥比往常更加长?久的、血腥的爱海,直到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再也爬不出棺。

她被囚在棺内,成了棺哥的禁脔。

容雪诗只恨自己?多管闲事,在离开阴帝世代前一日,他对棺哥出了手,“她不是你妹妹吗?你这样折磨她?”

棺哥骨相冷峻,漠然至极,似乎嗤笑了声,他屈指敲了敲棺木。

“醒来。送吃的。”

容雪诗被这一对兄妹追杀,又?遇上了风暴频出的万魔行诡日,当机立断舍去了一根狐尾,这才返还回了当前的承仙世代,就这样还得被素不怜算计一把?,送来个村女,莫名其妙,非得替他拖树枝掩埋,让他生生背负了近百年的恩。

要不是素不怜这家伙,他也不至于被阴萝下了一场情天之雪。

容雪诗眯起妖瞳,幽光游弋。

素不怜感受到了那似有若无的杀气?,在衡量实力之后?,他沉默片刻。

他修了绝情,竟还是怕这妖狐的手段!

绝情大掌君眉眼阴郁,他呼出一口灼气?,主动?坦白,“我收藏了一本《众生如是观》的残本,注释里,有一种名为与我长?欢花,它生在婆娑诃的至暗处,它能让断情绝爱者,重新长?出情根。”

天穹的妖瞳释出了一丝幽暗的绿芒。

“这样佛家典籍的爱情传说,万口都传烂了,只能骗一骗那些春心小和?尚,你看本尊信吗?”

九尾狐耐心尽失,唇是翘着?的,“素不怜,你可以跟帝鬼做伴儿?去了——”

“啪!”

绝情大掌君将残本扔了过去,“本君没骗你!曾有梵王宫的天相佛子就摘到了这一束长?欢情花,还修成了正?果!不信你看!”

容雪诗当即翻到气?息最为浓郁的那一页,最末的注释里,果真留了两行灼灼真言。

——小僧已到异世,山河虽远,与君长?欢,骤雨天初透,又?度清凉岁,诸位莫念。

——告知后?来者,情花虽好,但极伤腰,切勿滥用,小僧被妻扣了七天七夜,实在吃不。

然后??

然后?没写完,佛子似乎因为腰伤,遁了,匿了,留给后?阅者无尽的猜测。

容雪诗:?

他合上残本书?页,吐息,“这佛子是假的吧,这么放浪。”

绝情大掌君张了张嘴,心想,当初你培养男臣女臣去当细作,勾引各界天骄,比人家佛子更放浪吧。

容雪诗要到了残本,又?回到了八万春山,虽然他爱玩弄世人,但在感情之前,他却不是什么迂回的性子。

万妖朝,占风铎哗棱响动?,他拦住了前行的小蛇姬。

这也是他们回了八万春山后?,时隔三月的第一次见面。

“老祖。”

阴萝规矩地行礼,似乎要生生抹去他这十七年里所有的亲昵与爱护。容雪诗只是轻轻碰了她耳颊的一枚五毒小圆金盘,语气?放软,“我已认错了,任你罚骂,你还要同我这样生分吗乖乖?”

九尾狐身?架放低,哪里还有在绝情大掌君前那一股我掌诸圣的劲儿?。

她嘴角牵了牵,刻薄又?狠毒,“我怎么敢?老祖培养我,不就想我长?大之后?,替老祖勾引各界——”

他掌肉压住她那小尖牙,带着?一丝血戾,“谁同你说这个?”

许久。

容雪诗又?主动?退让,给她翻开了残本,温柔地道,“你看,这有长?欢花,有了它,你我就能交欢,你再也不需要——”顿了顿,他略过这个敏感的话头?,“等我找到它,乖乖就原谅我,跟我重新在一起,像之前那样,好不好?”

她却是冷眼,“如今承仙十四代,早已没有婆娑诃。”

“我知道,它在幽冥间世代,在我的过去。”

她眸心颤了颤,竟滑出一抹晶亮,容雪诗没有错过,他有些贪婪抚上她的眼尾,“乖乖担心我?担心我回不来?担心我死在那里?是不是?”

现世身?回到过去是危险的,他首先就会被过去的自己?杀死,一界容不下双魂。

阴萝扬掌击出雷蛇,被他挟住指尖,他竟是生吞了那一条蛇光,任由嘴角溢血,九尾狐又?伸出嫩粉舌尖,舔了舔唇血。

“蛇宝赏的,我都吃。”

容雪诗去幽冥间世代的前一夜,他又?召见了四位圣君,将八万春山以及他的小蛇宝都托付给他们。

歧途圣君不理解,那可是他的过去证道之地,多么不吉利的地方,过去身?肯定会杀他的,而且幽冥间他的仇人遍及四界,他怎么非得去送死呢?就为了那一束虚无缥缈的与我长?欢花?

这老狐狸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的,如今倒是傻傻撞上那情网了。

“能做就这么重要吗?”单身?圣狰不理解,很不理解,“你家蛇宝纵然是天阉,但你有手有脚有尾巴,也不是非要那种东西的吧?”

容雪诗:“你再诋毁我蛇宝是天阉,我就绞死你。”

圣狰:“……”

狐狸护崽了不起啊。

“诸位,我对此行并无把?握。”却见这一位纵横世代的妖狐起了身?,对他们郑重行礼,“若我回不了,你们就将这个交给我蛇宝。”

九尾狐掌心摊开,赫然是一枚鲜粉琉璃佛珠的鞭彩,“就说。”

就说什么呢?

想到要永久离开她,九尾狐竟觉了一丝难言的钝痛,缓了缓方才开口,“就说,我这色狐狸,得了佛陀的点拨,入了无愿门,日后?再也不能伴她摘野葡萄,睡狐狸洞了。”

“八万春山都留给她,万妖朝也全留给她,你们尽力辅佐她,把?她的嫁妆都风光添满,让蛇宝——”

九尾狐愈发不舍,轻声。

让蛇宝再找一个可以爱她的意中人。

可以陪蛇宝去那黄墙褪了旧色的老佛庙,可以陪蛇宝在日光热熏的午间行走外廊,赏看黄金桂与白玉兰,吃上那第二碗撒了桂花粒的糖芋艿。他或许不够聪明?,绝不要像他这样散漫怀疑,居心叵测,又?摇摆不定。

他必须要很坚定地走向我的蛇宝,很坚定地走向他们未来。

漫漫灿灿却没有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