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最后修罗场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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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需等待。
容雪诗拆出自己的诗集红伞,选了一篇最动人的桃花流水诗集,他抬手飞掷,粉雾桃花夹带细雨濛濛,梦幻一般罩住了长欢花。
九尾狐又化出了庞大悍然的原身,额间旋叠着一枚水红色的细菱盘花,九条软蓬蓬的狐尾坠着一轮鲜红弯月,悬挂在诗集红伞周围,将那红伞之下的情?花庇佑得严严实实的。它日夜守护着它,不让日光熏烈它,不让冷雨寒淋它。
若是有风,它必先倾听它的来意,只有轻柔方可放行。
这一处的动静没逃得过幽冥间四界的耳目。
看热闹的,寻仇的,捡漏的,浑水摸鱼的,都来到了这一处埋骨的婆娑苦海。
六尾狐容雪诗同样不落人后。
他半靠在那一架清凉送风的夹纱红辇上,那一把?悬挂着妖铃的细腰,诸神诸魔见了,也要避退三舍。
过去的六尾狐骨相更为妖冶,浓丽黑发卷到一侧胸前,软羊皮玫瑰色束袖掐出斑斓光影,腰间绕着含香淡雪狸毛,露出一碗雪莲似的细腕骨,素手支着脸颊,姿色绝艳的男女妖臣将他簇拥其中,为他捧茶,扇风,洒香,梳发,好不惬意快活。
六尾狐眼尾沟微微挑起,几?乎是一眼认出了容雪诗。
“我未来修成?了九尾?”
他又笑?哼一声,轻蔑无比,“可惜,没什么用?,还是被情?所困,竟来这寻什么情?花。既然如此,就让我这过去身,杀了这不中用?的未来身,再造出一个无情?无爱的九尾狐来!”
九尾狐盘踞在血河之畔,抬起淡绯妖瞳,煞气?汩汩流动。
“六尾,你最好,不要做出让自己未来后悔的事?。”
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精于?算计,善于?埋设,总是会犯一些很致命的,又无可挽救的错误,未来的他如此,过去的他自负天高,同样如此。
“后悔?我容雪诗当做这诸天世代至高,谁也不会是我的软肋,我怎会后悔?”
六尾狐扬出一把?诗集红伞,刹那圆月将临,血羽翩飞,诸煞出行。
“噗哧——”
血月覆盖之下,赤红狐尾溅出了一弯热血,竟是生?生?断了一截,六尾狐愣了一下,“九尾,这可是我们?的杀招,满月禁神羽抄,你不躲?”
他可不是那种低估对手的愚蠢家?伙,要么不出手,要么就要达到一击必杀。
他如果是未来身,怎么会不知道这禁神羽抄的利害?
容雪诗的细俏狐狸眼晕开?了粼粼水光,断尾的疼痛让它冷汗直流,它低头看了一眼,剩余的八根狐尾圈护得很紧,长欢花并没有受到满月煞气?影响,它细细摇摆着,依然天真无暇。
九尾狐没有说话,但?六尾狐何等聪明,何况对方本来就是日后的自己。
“这长欢花呀,可真是娇嫩呢,这么点煞气?就经受不了。”六尾狐弯了弯唇,“九尾,情?花如此,情?途亦如此,那些摇摇欲坠的,又虚幻易碎的,你确定要为这种没有任何价值的,死在——”
他慵懒侧过了腰,露出了清凉夹纱之后的恐怖景象。
乾坤当前,风雷受令,九重神阙的天巨铜门劈开?云海,托起古老沧桑的金面巨神,光华粲然,而在那巨神之上,从头颅到脚掌八指,都站满了八方威神,周天运转着天地之数,气?象磅礴雄伟。
神天之后,则是魔王扬首,五毒俱生?,猩红旗幡的仪仗从高峰到低谷,延绵不绝。
“这场为你开?启的诸天大劫里。”
九尾狐是未来之身,穿梭的光阴又太过接近,扭曲的变数太多,从他降临万年?前的那一刻起,沾染的未来因果就与诸天息息相关。
生?死大劫都应在这妖狐的身上,诸天怎么会不失衡?
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消除不该存在此世的异物!
“佛国,西揽菩萨顶,滴水寺,小如来宗,很快就来,冥地,我也传信了地儿,至于?王朝么,人都这么多了,可能挤都挤不进来,来不来也无所谓。”六尾狐散漫折了个轻指,“如何,肯放弃你那愚蠢的念头了吗?”
六尾狐又挑起旁边美人的一缕秀发,惹得对方脸红心跳,“你看,没有与我长欢花,不照样能快活?”
容雪诗盯了他那不安分的手指一眼,“你又不跟她睡,撩拨她做什么?不如多学学,怎么摘葡萄不伤藤,以及,狐狸洞刨了那么多年?没点长进,用?来做洞房我都丢脸死了。”
它这么完美,那一定不是大狐狸的问题,肯定是从前的小狐狸没有学好。
因而它说,“你反省下自己为什么没做好,这样怎么能有媳妇。”
六尾狐:?
容雪诗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低咳了声,“还有,不要动不动在狐狸洞里撒尿,蛇宝她也有很强的占有欲,不喜欢太浓太骚的标记,你腥着她了。”
六尾狐:??
年?轻高傲的六尾狐第一次被当众羞辱,羞辱他的还是后日的自己,他那一对漂亮的狐耳都气?得充血了,旁边的侍臣胆战心惊,不敢说话。
六尾狐怒极反笑?,“好,好,你情?种,你了不起!蛇宝是吧?我让你死在此世,再也见不到你的心肝宝贝尖儿!”
其实也不用?他刻意提醒,诸天屠杀开?始了!
“嘣——”
巨神射下一轮血月,宣告狩猎开?始。
当天幕陷入漆黑雷霆,容雪诗的妖瞳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轮回?。
“这可真是与诸天为敌了。”
妖狐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它竟为了一朵既不能巩固修为、也不能提升心境的破情?花,将自己置于?此生?最危险的境地,他喃喃道,“这次回?去,本尊一定要做到爽,玉狐出洞十八式,都要试试,不然本尊太亏了。”
他容雪诗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亏本的买卖?
容雪诗又提起了手腕,双臂并在一起,在昏暗的狭境里,腕间的大夏龙雀脚镯折射出一线金澄澄的光,随着它们?的交扣,发出清烈的碰撞声。
妖狐凝视着,俯首,双唇轻吻镯身,热息长久留恋。
“就让我——”
容雪诗握住诗集红伞,指骨皙白修长,均匀平滑地撑开?伞骨,妖瞳又一次浮漫上喰尽诸天的鲜红。
“为你赢下这一场!”
他持伞杀进了重劫。
“轰隆隆——”
当妖狐破开?了那巨神的黄金厚面,天巨铜门也同时砸落,八尾断!
当妖狐将仪仗魔王束首,后者濒死反抗,祭出了五毒生?灭坛,七尾断!
当妖狐陷进滴水寺的识我浮屠,被牵扯得身魂分离,六尾断!
冥地最是阴险,天子魔联合死魔暗中偷袭,绞断妖狐五尾!
“还有四尾,四次机会——”
然而有一根是他的本尾,所以他仅剩三次翻盘的机会。
妖狐食指压了压破损的唇,喘息声都透出粘稠的血气?,接连断了五尾,他已痛得麻软,饶是容雪诗心志坚定,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懊恼。为了这情?天之花,值得付出他整个幽冥间世代的筹谋吗?他是不是太傻了?
“要逃走吗?”
“不该继续了吧?”
“太蠢了,我实在不该全折在这里——”
他反复说服着自己那一点零星的不舍。
他这样利益至上的妖族,付出了大半,已经是足够尽力了,不是吗?难道真的会有傻子,全心全意地投出所有吗?
容雪诗单膝陷进废墟里,掌心捂着疼涩的妖瞳,喉咙被割开?了半寸,还淌着艳血,“蛇宝,我尽力了,你别怪我,我们?有缘无分。”
但?离开?之前,容雪诗回?头看了一眼。
偏是这么一眼,在那片血河之畔,与我长欢花摇着那雪白的茎,在桃花流水的唯美诗集下,生?出了一只小小的、可爱的、淡粉色的琼苞。俏得像是那一夜,蛇儿脸颊的粉,更俏得,像是姻缘上上签里她夹带私心的那一颗粉心。
偏是这个时候。
偏在他动摇的时刻。
妖狐狠狠圈咬着血唇,不要想了,越是唾手可得的东西,越是要付出想象不到的代价。
他不能做傻子。
容雪诗撑膝站了起来,再度挟起了一片亡者诗集,他闭了闭眼,以最后三尾的代价,让诸天走入凋零之地。
傻子赢了吧?
赌上所有,也该赢了。
“呼哧……呼哧……”
妖狐涉过了那段漫长冰冷的血河,双臂撑着碎骨,磨着水与砂砾,拖着这一架血肉模糊的残躯,将懊恼,迟疑,不安通通抛向身后的炼狱,缓慢又坚定,如同新生?那般,爬向那一朵尖尖粉粉的小琼苞。
他伸出手,抓住他的未来,让它能安稳又妥帖的,尘埃落地。
“喀嚓——”
六尾狐赤足踩了下来,手骨碎裂,琼苞也随之残败,他恶劣扬唇。
“真可惜,容雪诗的愚蠢情?种之路,到此为止。”
容雪诗足足愣了半晌,庞大的失落与恐惧吞噬了他所有情?绪,切断,崩坏,最终变成?了一片茫然无声的雪地。
他被掩埋其中,甚至无法自救。
……是我的过去,杀死了我的未来?
等六尾狐翘高着唇角,抬起脚掌时,就见这血染诸天的妖狐颤抖着,跪伏着,一遍又一遍拢着那残碎的瓣块,竭尽全力想要拼合它,像傻子,更像疯子,“碎了……长欢,长欢怎么碎了,它怎么能碎……”
“呕,呃,呃啊——”
强烈的惊惧与焦虑让容雪诗心头绞痛,他指骨如刀,用?力抓挠自己喉咙与胸口,试图缓解那一抹让他窒息的疼痛。
可太疼了,太疼了。
他禁不住呕吐出来,全是乌黑血块。
“你怎么,怎么能踩碎了它?”
未来妖狐仰着那张与六尾狐一模一样的面容,孩子般无措仓惶落着泪。
大颗又晶莹地落着泪,又大口大口吞咽着疼痛与喘息。
他已不知道该如何挽救。
“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啊?未来把?她送到我们?身边,我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与她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