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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危昼二十八岁之前,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干掉心腹重患红采真。

红采真是红家的麒麟子,他天赋绝伦,却生来病弱,宛若细雨里的一丛纤细庭竹,不知何时就要被风雨夺走了性命。那从方丘来的神医断言,红采真活不过十六岁,然而他不但活了,还一边吐血,一边打压他蓝家。

什么神医,那就是庸医!

蓝危昼只想拧断神医的头,害他白期待了那么久!

这一日,朝会结束,蓝家又被红家虎口夺食,他大哥铁板钉钉的京兆尹之职,吹了!

他们运作多日,打点上下,只差临门一脚了,结果却被红家截胡,运筹帷幄的蓝大行台怎么忍得了这一口气?

蓝大行台阴冷道,“去查,我允许你们调动死士,一定要查清楚,是谁的手脚!敢吃我蓝家的东西,我让他上吐下泻,求死不能!”红采真不过是区区一个太子少师,他就不信他还有通天之能,能令内外朝都为他开道!

次日,属下给他递来一卷画轴,描绘一片宫殿春景。

春宫,太子。

蓝危昼将画轴投进火盆,任由上好画纸烧成一片猩红的灰,男人眼睛狭长幽深,“果然攀上了太子殿下,你们还探听到了什么?”

僚属难以启齿,“太子,太子殿下与红少师交往过甚。”

蓝危昼不耐烦道,“此事朝野上下都知道,你们就不能打听点新鲜的?”

“不是啊,主子。”僚属低头,视死如归,“属下想说的是,太子殿下有龙阳之好!”

蓝危昼慢慢转过脸,声音清寒,令人毛骨悚然。

“你、说、什、么。”

他虽然讨厌红采真,也曾因这个心头大患而寝食难安,可他也得承认,红采真那个病秧子,武不行,文却是冠绝当代的。

红家入京畿之前,不过是一个小家族,权贵眼中的蝼蚁,但短短十年,便发展成与他蓝家抗衡的庞然大物,他蓝危昼的心腹大患,这其中红采真功不可没。

他跟红采真年岁一致,曾在国子监一起读书。

当时的红采真年满十六,出身寒门,却令得一众目下无尘的权贵子弟为他折服,他呼朋引友,众星捧月,很是风光。而这群人在后来,也成了红采真屹立朝廷的根基,唯他马首是瞻。

圣人也倚重他,将红采真钦点为太子三师,给他无上荣宠,每日必问起他饮食起居,要他保重身体,为国继续效力。

蓝危昼生而知之,锋芒一出,遮掩当代同辈,他自然见不惯这般夺他风头的人,处处与他争,与他斗,以致于如今的势同水火,不死不休。大约天底下再也找不出像他们这样奇怪的对手了,同岁,同窗,同年,同时入朝为官,种种巧合非但没能让他们成为知交,反而愈发势不两立。

有红家,就没有他蓝家!

而有他蓝危昼在,红采真绝对不能留!

僚从被蓝大行台阴寒扫了一眼,后背冒出冷汗,连忙说,“是真的,主子,我看得清清楚楚,主子若不信,可去太子行宫,一探究竟!”

蓝家在太子行宫设有秘密眼线,可知晓太子的部分行踪,蓝危昼原本不屑做这种事,但他实在太想扳倒红采真了,大哥官职被抢一事更让他心头恼火,于是思索再三,听从了僚属的意见,伪装成行宫侍卫,看能不能捉到红采真的把柄。

谁知道真相当真如此刺激,把蓝大行台撂在了当场。

当时少年太子正泡在温池里,红采真跪在太子身后,亲自为太子洗发。

两人私语切切。

“我为采真哥哥夺得了京兆尹之位,可把咱们那位心狠手辣的蓝大行台得罪狠了,那些老臣都把我骂死了呢,说我下注太草率了。”少年太子委屈抿着唇心,“哼,他们就是想要我当墙头草,风吹哪边就往哪边倒!”

“采真永远都是太子殿下的臂膀。”红采真答非所问,但少年太子分外愉悦,“这可是采真哥哥说的,待我荣登大宝,采真哥哥要永远站在我的身后!”

说着,水声哗哗响起,少年太子臂腕使劲,压住了清瘦男子的肩膀,强夺口舌关。

少年太子方十八,个头却比红采真要高得许多,他弓马娴熟,腰腹也有劲,红采真挣扎一瞬,便被尽数镇压,宛如一丛春雨细竹被山岳倾覆。

——主子!快看!就是这样的!

僚从趴在狗洞边,看到最刺激的一幕,忍不住想要提醒主子。

却见他家主子死死盯着那面,脖颈竟横出了无数狰狞青筋,仿佛择人欲噬的凶兽。

僚从缩了缩脖子,主子一向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吗,这次反应会不会大了点?圣人从马背上夺得天下,最欣赏的便是文武双全的悍臣,譬如主子蓝危昼,年纪轻轻就能比肩亲王郡王,做了国中权柄最重的大行台之职。

也因此,他们器国并不盛行龙阳之风,便是蓄养男宠,那也得是偷偷摸摸,免得被御史参上一本,招惹圣人的厌恶。

上一任前途无限的大都护,就是养小倌的事情东窗事发了,被圣人撸了官职,丢到了荒凉之地,现在还在凄凄惨惨地吃风沙呢。

僚从耳聪目明,听见了周围的声音,他脸色一变,小心拍了一下蓝危昼,这是示意他有人来了。

蓝危昼透过狗洞,看了那对君臣的最后一眼。

少年太子伸手要拉扯红采真的腰带,后者低声地说,“殿下不是答应采真了吗?待您登临那日,采真必奉上自己。”

一丛郁火烧进了蓝危昼的胸腔。

奉上自己?

他冷笑,红采真啊红采真,枉我视你为一生之敌,却没想到,你为了往上爬,竟不择手段到把自己送给东宫!

真是恶心至极!

第二日朝会,蓝危昼在宫门前碰到了红采真,他正同回京述职的大将军聊得兴起,蓝危昼看他穿了一身深紫官服,腰佩金鱼袋,红墙金阙的琉璃瓦投射下一片灿光,将红采真的眉眼映得模糊失真,仿佛一尊虚幻的谪仙。

什么谪仙,分明是虚伪小人。

他冷漠地想,这大将军手握大权,红采真该不会也像拿下东宫太子那样,拿下大将军吧?呵,他当真以为满朝文武都是他的衣下之臣吗。

蓝危昼神色冷厉,从他们中间直直穿过。

大将军被他冷硬碰了一肩膀,力度之大,让武夫的脚步都打了下转,大将军顺势就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缓解了尴尬。

大将军喊道,“蓝大人!蓝大人留步!”

别说留步了,蓝大人一去不回头,连个眼锋都不给他。

周围官员投来同情的目光。

得罪圣人,兴许就是吃个沙子,得罪大行台尚书令,得了,沙子还没吃上,人头就先落地了。大行台是他们器国第一狠人,连宫内权势滔天的宦官,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称一声爷。大将军武夫一个,又不通人情世故,可怎么在蓝大人手下过活?

大将军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蓝大行台是怎么了?我得罪他了?不是,我这刚回来,水都没喝上一口,怎么招他惹他了?采真,你跟蓝大行台是同年,你可得帮我说一句,我真的没有干过对不起蓝大人的事!”

大将军对蓝大行台的狠名也是胆战心惊的,就怕他转身行军打仗,后头关卡给他闭上了。

“这你可就求错人了。”

绯红一掸衣摆,“我这位同年,怕是最想弄死我,我恐怕是求不了你的情,大将军。”

系统忍不住发言:‘宿主,你是怎么能把仇恨拉得这么满的?’

男主本来都对她很欣赏的,结果宿主硬是才高气傲,把人的帖子给撂了三天三夜,跟另一个小伙伴采莲泛舟去了。

可不,俩人的梁子在国子监就结大了。

绯红似笑非笑,‘你确定那是仇恨值?’

系统:‘?’

那不然呢?

难道男主还会爱上一个病得快死的“男人”吗?

朝堂之上,蓝危昼跟绯红仍是一副争锋相对的状态,起火到什么程度呢?圣人都要用手揉着额头,说,“两位爱卿言之有理,别吵,都别吵了!朕头疼!想哭!”

而在朝堂之下,当官员们鱼贯而出,走出这座威势深重的皇庭之后,绯红被人抵在了假山上。

“蓝大人这是何意?”

绯红不慌不忙推他,反被男人擒住了腕骨,锁进了假山的洞眼里。

蓝危昼居高临下望着她,“红大人真是当代枭雄,穿得了官袍,做得了兔儿爷,想来是把太子殿下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才央求到了京兆尹之位,如今又勾搭上大将军了。啧啧,红大人能屈能伸,蓝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方神色不变,“蓝大人许是说笑了……”

“说笑?谁同你说笑?”

蓝危昼剑眉生寒,俯首在她耳边吐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红采真,你为了权位,出卖自己,也该想到有此一日,反噬己身。”

对方不再反驳,唇心苍白了些许。

蓝危昼骤感快意。

昔日你红采真,不是文采斐然,夺了状元之位吗?不是力压群雄,做了太子少师吗?不是自恃冰清玉洁,不屑与我这等豺狼为伴吗?现如今,你的把柄俱在我蓝危昼的手中,我要你活得像一条狗,你就不能衣冠楚楚俯视众生!你就得摇尾乞怜求我开恩!

“此事,皆是采真一人所为,与我红家毫无关系,还请蓝大人高抬贵手。”

蓝危昼狠毒道,“什么没关系,你挣来的浩荡皇恩,红家难道没享?一人犯事,就该当九族株连!”他似猎人玩弄着濒死的猎物,“不过,看在你我同窗,又是同年,放你一马未尝不可,就看红大人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他脸色骤然煞白。

蓝危昼就是要让他煎熬、后悔、惶恐,他说完之后,松开了人,扬长而去。

蓝危昼等了数日,没等来红采真的低头,他耐心耗尽,故意在一次朝会中留到最后,做出与圣人私密交谈的姿态。

他正要往宫中走,衣摆被人挟住了。

对方垂着眉眼,“蓝大人,采真有事与你说,还请蓝大人移步府中。”

蓝危昼心道,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了,看你怎么贿赂我,我再呈给圣人,治你一个结党营私之罪,到时候红采真魅惑东宫的事情一齐东窗事发,他蓝家就可不费吹灰之力,轻松除掉心腹大患!

却没料到,红采真贿赂的,是一条红绫。

“请大人系上。”他露出了有些灰败的神色,“采真自当让大人满意。”

蓝危昼自恃拳脚不弱,料想这红采真也不是个蠢货,敢把他弄死在府上,因此很痛快缠上了红绫,视野霎时变得漆黑。一股清冷的体味扑进,他皱了下眉,又松开,红采真身上就是这股味道,他跟他同窗多年,早已熟识。

可接下来的情况,便不是熟不熟识能辨别得了的。

他的官服被人解开了,胸膛竟也被一个男子给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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