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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玉君原本想借着鸳鸯散,玩弄一下不清醒的她,如今反而像是他被对方玩弄。

他灵府骤然沉暗,哪怕身体意志高昂,却是没了兴致。

他丢开了人。

“师父——”

她慌乱抓住他的手,从后头抱住他的细腰,“师父,你别丢下我!我不爱他,我就是为了骗他的心头血,我亲都不想亲他的嘴!”

昆山玉君背脊一僵。

她绕到他面前,神情是狂热的迷恋。

“我这一生一世,只吻师父的唇。”

唇肉被烈酒煨过,分明是浓烈的情意,他却长久冰冷地注视她。

“嘭!”

绯红被他扔到琴床上。

江霁吐出两个字。

“……恶心。”

他捏住绯红的嘴唇,喂了一颗丹药进去,转身离开了明夷殿。

江霁出去之前,还布下了重重阵法,不允许她脱逃。

绯红的身体受到两种极致的折磨,她几乎把殿内能砸的都砸了一遍,最后她皮肉血红,又精疲力尽倒在地上,脸侧着放,正好对上那一面被她扫落在地的铜镜。那镜子早被她摔得四分五裂,以致于她的脸部也被分割成了数块,无意营造了一种诡异惊悚的美感。

碎镜里的人浑身是血,又似有若无笑了一下。

令人毛骨悚然的。

绯红的鸳鸯散第二天就解了,是红八过来放人的,乖得就像是一只被驯服的小狸奴。她给绯红清理身上的伤口,小声地抱怨,“父亲怎么能让您一个人挨鸳鸯散呢?”

“那正好,我也不想同他睡一夜。”

红八愣了一下,更加不敢吭声。

绯红又问,“东厨在哪里?”

“……啊?”

绯红言简意赅,“我要做寿面。”

红八老老实实地说,“父亲的明夷殿里就有小厨房。”

虽然已经有许多年没用了。

红八忽然想起,这寿面是父母的定情之面吧?她们前几年,也是吃过父亲亲手做的寿面。

红八莫名激动。

父母终于不冷战了,她们这些做女儿的也不用夹在两头为难了。

红八决定将功折罪,溜到了天经宫的某处,装作不经意告诉父亲,“娘亲去了小厨房,好像是要做面呢。”

昆山玉君指尖抚着仙鹤,“……做面?”

红八说,“对,还是寿面。”

唯有一点让红八很头秃。

“娘亲错把饴糖当青盐了!”

她就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由于对方态度太过自然,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她没错。”

江霁眼梢微动,似破开冻土的春。

那家伙就是故意的。

红八察言观色,“对,娘亲肯定是没错的!哪怕是转世了,还是很惦记着父亲的!”

昆山玉君被她的恭维取悦了一瞬,把灵兽食物袋交给她,“你来喂,我去看一看,免得她把小厨房弄坏了。”

红八只好跟一头胖仙鹤大眼瞪小眼。

她嘀咕着,“太上墟的都有什么毛病,总把仙鹤喂成一个小胖球。”

胖仙鹤踹了她一脚。

红八:“???”

你胖你还踹我?!

胖仙鹤又姿态优雅地踱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昆山玉君去了东厨,锅是热的,饴糖也少了,但人跟寿面却不见了。

他闭目一算,猛地睁眼。

“师父,今日是你生辰,你快尝尝我亲手做的寿面!”

绯红正在妄机宜的床前。

他自醒来之后,就不再开口说一句话,此刻也一样。

他只是看着她,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一下。

“师父,寿面要凉了,你快吃,好不好?”

她是多么的小心翼翼,甚至怕筷子戳到他,而卷了一筷子的寿面,放在掌心里,递到他面前,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妄机宜僵硬低头,缓缓张嘴,吸着她手心里的面条。也许是因为举着手臂,她袖子滑了下来,那肘弯深处,是一片细密的咬痕。

“您大可吐出来,浪费了这一次,我就要多出卖自己一次。”

“师父,不哭,我其实不疼。”

他姑娘受尽委屈,只为求他不死。

“呕——”

妄机宜的胃里翻江倒海般恶心。

他不住干呕。

自我厌弃的恶心感与强烈的痛感搅碎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像被切碎、捣烂了一样。

“师父!师父!你别吓我!”

妄机宜握住她的手,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稳住他动荡的灵府。

“没、没事——”

妄机宜终于开口说话了,却嘶哑难听,近乎失声。

绯红把耳朵贴近他。

“师父?你说什么?”

他额发凌乱,眼眶泛红,用尽力气扯出一抹笑意,“是……面太咸了,下次别放那么多了……”

她轻轻呢喃,“师父,面是甜的,我怕您苦,放了很多的饴糖。”

妄机宜愣愣看着她,眼泪不知何时漫过了脸。

天子心头从此落了一把枷锁。

“嘭——”

绯红手里的玉碗被气浪撞碎,一只雪白的手擒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将她拖了出去。

“你放开我,师父,师父!”

妄机宜虚弱抬手,他使劲挪动着,想要勾住绯红的手,却是无能为力,嘭的一声坠落在地,他丧失尊严,磨破双膝,爬着,追着。

满头是血撞死在门槛前。

他的姑娘还是被带走了。

那一段刚长出的情丝也随她而去。

第九万九千九十一根。

他就像是一个凄惨的战俘,末代君王被关在囚牢里,手上戴着镣铐,永远也无法触摸她。

妄机宜又慢慢退了回去,来到了那玉碗前。他试图捧起那碗寿面,可是碗碎了,面洒了,他捧不起来。最后天子伏下腰,低下了头,趴在地上,一根根啜着面条,嘴唇以及脸颊则被碎片割出一道道血痕。

不疼。

哪有他姑娘受过的伤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