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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推开窗一看,雪还没来,冷风吹得他直呛。

小王爷又哭了,“你骗我,哪有雪!你总是诓我,一直,一直诓我,我再也不信你了!”

他也不知怎么了,哭得无法停止。

绯红哄了他半天没好,突然撤下了手,离开了宫殿。

小王爷双眼发红,抽抽噎噎,“你、你回来——”

但她的身影消失得更快了。

小王爷委屈得炸毛了,可没有人给他顺毛,只得又气又哭,他骂绯红,也骂自己,“魏元朔,你出息点,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什么玩意儿,你什么事情都办不到,什么人都救不了,你有脸哭,你真是不要脸!”

万物静籁,出现了一抹霜白。

他的眼前降落了漫天飞雪。

他喃喃道,“下雪了?”

然而他仔细一看,对面的琉璃瓦上,不知何时爬上了无数黑影,他们驮着袋子,不时掏出一团茸茸雪白。

“你到边上去!这里太挤了!”

“祖宗,少点,少点撒,你当这是不要钱的呢——”

“哎哟,哪个王八蛋,踩我脑袋!”

有人一脚踩滑,噗通一声摔倒了地上,发出惨叫声,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生生憋进了喉咙里。

绿窗的一边,倚着窈窕的身影,这一刻的她不似冷血暴戾的帝王,反而平常得像是草原某一位飒爽女郎,用她的热情讨着情郎的欢喜,“如何,这一场雪可还满意?”她又低笑,“不过小红醒来,怕是得哭了,唔……”

她被人从后头勾着颈。

对方的小臂用尽力气,将她掰了过来,他身上披着那一层珠被松松垮垮褪到腰间,鸦青色的长发从洁白的肩颈垂下,又夹进了茸茸细碎的小簇鹅毛,越过这一扇青色琉璃窗,他焦急地、冒失地、不顾一切地夺她口中的朱砂血。

“听我说,听我说!”

他从未心跳得这么快,鼓噪得血液突突直响。

“咱们私奔好不好?就你,我,还有小红!”他双眼灼灼,如同烧红沸腾的天际,“咱们都会骑马,私奔肯定很快的!咱们就一路南下,去看桃花,去采莲,去拜佛塔,要是累了,咱们就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我学东西很快的,做屋子,做床,捉鱼,肯定没问题……”

他不想看她跟兄长开战,也不想任何一方一败涂地,在战场流尽了血。

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带她走,去私奔,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他愿意成为罪人,背负此生的罪孽,与她隐姓埋名地生活。

“对,私奔,现在就走!”

他兴冲冲转过头,要去收拾包裹,反被一只手拉住了。

年轻王爷回过头,亮烈的眸光,像一头挣扎绝望的兽,他隐约知晓了她的心意,却还想哀求她,“你跟我走,就此刻,好不好?我给你当皇后,当你的小魏氏!我年轻力壮,我可以给你折磨很久!”

他对不起母后、皇兄、七妹妹,还有魏氏身后的千万人,他只想带她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他爱上了仇人。

“私奔?”

她慢慢地笑了,眉梢眼角都是艳烈的风情,“我的小王爷,你在想什么呢?三千诸侯,九朝世家,还有这万里河山,迟早都是孤的囊中之物。你要孤放着这万国天子不当,陪你风餐露宿,江湖卖艺么?”

他的一腔热血倏然冷却,如同缺翅的蝶,陨落到飞灰里。

“果然……”

魏元朔自嘲一笑,“像你这样权欲熏心的女人,怎么会懂得真心。”

真心是什么?是她弃如敝履的东西,可笑的是,他还妄想着她的一丝动容。

是了,若是她真的动容,又怎么会不顾他的意愿?

魏元朔彻底收敛了自己泛滥的感情,他冷漠且麻木,“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转身离开,但手腕被绯红紧紧捏着。

他病了一场,力气竟也不如她,挣了几次也没挣开,他厌烦撂开眼皮,“您既然要当万国天子了,想必诸国进贡的美人也不少,我魏元朔不过是残花败柳,日日对着,怕您也吃腻了,就不伺候了!”

她腕骨使劲,他再度被拽了回来,腰身压在窗槛上,折得很屈辱。

女郎眉梢沾着一两簇雪絮,“若是孤非要让你伺候呢?”

而他抬起眼,血丝弥漫,唇齿溢出的声音破碎而愤怒。

“宗政绯红,你不要逼我恨你!”

绯红摇下腰,阴影覆盖他绝望的目光。

“恨吧!”

奉宫里日月混乱,他浑浑噩噩,做了她膝头那一只金雀,抵死缠绵时,他做梦都想着如何杀她。某一日,他被宫人唤醒,穿上了从未穿过的朝服,玉革带,青绮鞓,宫人抿着笑,“当时圣人挑了料子,又报了您的尺寸,尚衣监都没量就做了,果真呀,圣人眼光极好,衬得您丰神俊朗。”

魏元朔轻声地问,“圣人呢?”

“圣人在诏宫等您,说要与您一起祭宗庙,开盛世。”

宫人们艳羡不已。

魏元朔去了诏宫,她正眺望着天穹,冕旒,龙火,黑帛朝服,又微露双肩,让天子衣冠的庄重透出一抹风流。

“今日,冬末,十二月二十四日,正是吉时啊。”

她笑得畅快。

“可你快死了。”

魏元朔冷着脸,“你不会登基成功的,城门之外,人人都等着推翻、诛杀你这个暴君。”

“是吗?”

她张开双臂,似要揽入这一片绛霄,表情沉溺。

“我为天子,众生皆臣!他们要有本事,就让我这个暴君死在这帝座之上!否则他们永世都被我镇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