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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朝堂上下,鸦雀无声。

连御医都不敢唤来。

“胡闹什么?”

燕国公轻轻扔下了一句,想要息事宁人,“退下,别丢人现眼。”

众臣憋屈着不说话。父亲是一品大臣,摄理朝政,辅佐君王,儿子是三品京司指挥使,统管京卫御备。这对父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偏偏都是身居要职的显赫高官。

不说一手遮天,但起码,这半个朝廷,都是父子二人手里赏玩的棋盘。

这父子俩之后怎么下子,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也不是众臣能够左右的。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这原本拧成一条坚绳的燕家人,却率先爆发了一场触不及防的内斗。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伙盗匪?”燕昭烈开门见山地问燕国公。

“此事不能马虎,需从长计议。”燕国公比他沉得住气。

“那你要从长计议到什么时候?一天?三天?还是半个月?”世子爷咄咄逼人。

“那按照你的意思?”燕国公神情微动,皱了一下眉头。儿子给他的感觉有些古怪,他似乎比自己还要急切妻子的安危。

燕昭烈笑容冷漠,“那些长毛的鸟人不就是想要三座城池么?给他们就是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那好牙口,敢咬下这块肥肉了。”

他这轻描淡写就说要割舍城池的态度令朝臣脸色大变,好几个当场叫了起来,“大人万万不可!”

燕国公微微眯了眼,“你这是认真的?”

心细如发的男人好像在确认着什么,而他的儿子坦坦荡荡迎上了他的怀疑,“没错!”

话一落音,这对父子俩的气氛立即凝重起来,弥漫着无形的硝烟战火。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燕国公眉间寒气萦绕,“待此间事了,本官再同你一一算账。现在,滚出去!”

“要我滚也可以,你先说你要怎样处理这件事。”燕昭烈毫不退让。

燕国公盯着他看了好久,压下了心头的杀机,淡淡地说,“我大庆朝自建都以来,从未有割地赔款一事,以前不会有,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那三城是金河山脉的天然屏障,一旦丢失,京师岌岌可危!”

“这只是权宜之计!”燕昭烈据理力争,“只要把人还回来,我自请长缨,夺回三城,将这些鸟人打回原形!只要早早把城中居民迁走,就不会造成生灵涂炭!他们既然敢卑鄙掳人要挟,就别怪我们撕毁契约,背信弃义!”

“不行,你的想法太简单了,也太冒险了。”

燕国公很少赌运气,他要的胜面绝不是这种想一步走一步的粗糙想法。

十九岁的青年到底是年轻气盛,一旦遇见要紧的事,总以为自己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政治、军事的博弈远比他要想得复杂!

“所以说来说去,你就是舍不得这国公的身份,宁可护住三城,护住你的名声,护住你的人心,千秋万代,荣华富贵——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对吧?”

“啪!”

一品大臣的玉笏擦着燕昭烈的眼角划过,撞开一道淤青,他身板挺得直直的,宛如一株经年的青松,没有任何的躲闪意图。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燕国公气势加重。

“你不去救,那就让我来!”

燕昭烈掷地有声,绝不退让。

燕国公闻言冷笑,“既然你一意孤行想要去送死,想要万劫不复,想要千秋万民唾弃,勇气可嘉,本官绝不拦你!”他抬起手臂,长指如剑般锋锐,“只要你敢迈出这道红龙门,你不再是国公府的世子,不是京司指挥使!为了一个女人,沦为白身草芥,落草为寇,你可真想明白了?”

“你不用再激我。纵然以后我封侯拜相,调和鼎鼐居臣职,燮理阴阳佐圣君,纵然是那样,朝入省,暮入台,又能如何?我燕昭烈不求金貂玉带!不求位列三公!更不求千秋万代歌功颂德!”

他一手拆下了腰间的玉带,连同朱衣,噼里啪啦摔在了地上。

“是,我是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懂你们这些大人的权衡博弈,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国家好。可这个国家,这个强盛的国家,为了保全己身利益,让一个女人受尽屈辱,这个国家就算是传承万代,颂歌千篇,我也守不起!”

石破天惊的一席话,四下寂静无声。

而主战阵营听得热血沸腾,十分激动。

荆国公却不太想要燕昭烈大出风头,燕国公已经炙热绝伦,他的儿子又是人中龙凤,孤胆刚直,若是让他再入主朝廷,这对父子联手,恐怕这里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因此不得不打断了燕昭烈的话,阻止了他继续飙升的人气。

“贤侄此言差矣,众生万民,与区区一人的份量怎么能相提并论呢?这就好比大海与沧海一粟,明月与萤光一点,牺牲个人,无非是为了更好的救济苍生。”

燕昭烈轻蔑笑了。

“照国公这么说,以后北狄再掳人,大庆也只能听之任之当个缩头孬种了?我只知道,身为男儿,提枪上马,征战沙场,许身为家国,就算明日尸骨无存,也要活得痛快,做一个真正的爷们!我只知道,宁可死在马革裹尸的战场上,折了三尺青锋,流了最后一滴血——”

绝不皱半点眉!

也绝不教她有半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