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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有了正经的身份,他又想去亲她,摸她,甚至是欺负她,抵死缠绵,让她软软喊自己哥哥大人。大概男人这种生物都一样,尝过甜头之后就刹不住脚了,他一向谨慎,还是掉进了密不透风的蜜罐子里,骨头跟神经浸得甜丝丝的。

好在他从来就不是纠结的人,既然要,那就果断出手好了。

上午十点,婚礼准时开场。

新娘也准时出现了,挽着父亲的手,从红毯的一端走到她未来丈夫的面前。

走到一半,她的身体微微顿住了。

殷红的轻薄头纱下新娘的眸光潋滟,流转到离她最近的宾客身上。

是沈先生。

琳琅怔住了。

就像其他客人一样,沈先生是一身正式的西装,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的出挑,他甚至没有戴那副考究的、清晰的金丝眼镜。比起新郎时候的意气风发,这个人愈发内敛沉默了,眼睛里的光是沉的,是默的,将情绪克制到了近乎压抑的程度。

他胡子应该是新剃的,剃得异常干净、整洁,只余淡淡的青色阴影。

他还剪了头发。

很短。

正像命中注定的那一天,二十岁的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十岁的女孩,她微微红着眼圈,有点小脾气。新转的学校很严格,不让留长发,于是她心爱的头发就这样躺进了她的水晶盒子里。她家教很好,尽管发生了这种糟糕的事,并没有因此而迁怒新来的家教老师。

她鼻尖微红,过耳的细碎短发软软伏在脸颊旁,站在黑白钢琴与摇曳的花影间,睁着一双如鹿如溪的眼,好奇打量着比她年长十岁、刚刚长出男性棱角的家教哥哥。

他沦陷得毫无征兆。

于是拨动秒针,十六年的钟表开始滴答走动。

沈先生缓缓站了起来。

不远处的陆必行眯起眼睛。

“那……围巾合适吗?”男人轻声地问。

“暖吗?”

低不可闻。

琳琅点了点头。

“那就好。”

说着,他突然单膝跪了下来。

全场宾客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这难道又要上演拐跑新娘的剧情吗?

陆督军这下没法忍了,他迈开长腿走过去。

却见那个男人跪下之后,低着头,认真而专注的,将新娘裙摆上的皱褶捋顺、摆正。

他做了一个梦。

冰冷而可笑的情节。

梦里她死了,他动用所有的权力去追查她的死因,并有意图伪装自己去接近那个罪魁祸首。

他演着戏,又入了戏。

他忘记了复仇,忘记了他的十六年南墙,忘记了那个刚剪了短发、眼角湿红、他一见钟情的女孩儿。她是不是另一边因为疼而哭得厉害?他怎么就听不见了呢?

沈先生站了起来,说,“好了。”

婚礼有惊无险进行下去。

兴许是为了回敬,陆必行搂着琳琅敬完了最重要的第一席,跨了数桌,转到了沈先生这边。

陆督军底气足,压根不在乎什么挑衅,把尤鸣、封宴等人都请来了,他就是想看他们干着急又只能瞪眼的份儿。没想到最有威胁的,还是这个不动声色的前新郎。督军有意给人下马威,轻挑浓眉,让伴郎当场开了一瓶烈酒。

琳琅稍稍皱眉,扯了扯督军的袖子,“老师不会喝酒。”

唯一破例的,是为替她拿下最难缠的赞助商,喝到住院。

陆必行一把抓住她的手,交缠着,放在心口上叩了下。

“慌什么,我心中有数。”

督军将酒杯递到沈先生的面前,漫不经心的调子里藏着锐利的话锋。

“今天是我跟琳琅的好日子,老师你不会不赏脸吧?”

沈先生沉默了下,接过了。

烈酒入喉,一滴不剩。

他略微昏眩,手心撑住尖锐的桌角,不至于狼狈滑落下去,额头沁出薄薄的汗。四周是红的。灯笼是红,桌布是红,她的脸也是红的,热热闹闹的,真好。

“琳……陆夫人,陆先生,祝你们连理同枝,百年好合。”

一见钟情,又一败涂地。

他想,他是个成年人,一个三十七岁的成年人,应该成熟地、理智地处理好这一场以悲剧收场的故事。

如果他能活到四十岁——

那么,一辈子似乎也没那么长,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