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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什么。”他轻描淡写,“一条丧家之犬而已。”

话落,男人打了个响指,涌出好几条人影,还有一个是上菜的小二。

“……黑店!”

随从怒骂,骤感四肢绵软,他们不再迟疑,扯出怀中旗花。

然而对方阵营早有准备,齐齐扑倒。

两拨人纠缠厮打。

事情发生得太迅速,小家伙愣了下,转身就跑,被人利落揪住了衣领,他张嘴狠咬。

这似乎让对方想到了不怎么愉快的事,他皱起眉。

“小鬼,松口。”

他倔强瞪着人。

男童虽然生得唇红齿白,但鼻骨高,轮廓深邃,不似中原血统。

他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乌陵阿昭突然觉得背脊发寒。

他被这个翻脸无情的救命恩人带了回去,住进了一个小院子里,有专人看守,连茅厕也要跟着,乌陵阿昭根本找不到任何逃跑的机会。最可恨的是,男人是把他打晕了抓回来的,他没法在路上做引导标记!

小家伙气得不肯吃晚饭。

男人端了一碗肉粥进来,搅了搅,用勺子盛了一口,“小鬼,张嘴。”

他愤怒掀翻。

那粥粒和碎肉滚到男人的膝上玄衣,糟污一片。

他将勺子放回碗中,也不拭擦,脸上不辨喜怒,“像你这种顽劣成性,偷跑出来的小孩,不应该早就想到这个结果了吗?你生气?你自己的过失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我不知道你是坏人!”小家伙憋着一股气。

“坏人有很多种,先示好,后翻脸,很奇怪吗?”男人淡淡道,“你笨,学不到你娘的本事。”

昭昭更生气了。

“娘亲很好!”

他不置可否,重新舀起了一勺粥,阴森森地威胁,“小鬼,你再耍脾气,我就把你倒过来,吊在横梁下,晚上让秃鹰吃你的眼珠子!”

昭昭脸色发白,“昭昭才、才不怕!”

然而到底是屈服在淫威之下。

昭昭一直处在父母的庇佑之下,再懂事也是个娇贵性子,被人连番恐吓之下,六岁的小家伙瘪着小嘴,眼泪扑簌而下,“……烫!爹爹不会这样喂我的!”

男人捏勺的手指僵住。

“我又不是你爹。”

“我要娘亲呜呜。”

他低骂,“哭个屁!你娘是个小祖宗!你更是个小混蛋!我天生欠你们娘俩不成。”

乌陵阿昭哇的一声哭了。

“你凶我!我、我要爹爹,我要娘亲,回家,昭昭要回家!”

“小鬼,闭嘴,你做人质要有做人质的自觉!”

“哇——”

“……”

房内传出嘹亮的哭声,夹杂着男人肝火大动的怒骂。

在门外守着的暗卫交头接耳。

“主子可真有耐心啊,还亲自喂粥。”

“我倒是好久没见主子这样骂人过了,也不怕吓着小孩。”

众人议论纷纷。

“这小家伙究竟什么来头?莫非是主子的私生子?”

“是就好了……谢天谢地,原来主子不好龙阳。”

“你这话小声点,被主子逮住你就完了。”

“那也不怪我多想嘛,谁让主子对女人恨之入骨,这,这可不就只有男人了嘛。”

“嘘,据说主子是受了情伤……”

“啧,什么女人能这么狠心?”

而里边的一大一小陷入了僵持。

最终乌陵阿昭摸了摸自己咕噜乱叫的肚子,不情愿张开了嘴。他一点儿也不想面对这个可怕的男人,但又对他口中的“年轻娘亲”很感兴趣,他犹犹豫豫,小声地问,“娘亲,哪里得罪过你了?”娘亲真是太可怜了,怎么招惹了一个疯子?

“想知道?”他敲着碗,“吃完告诉你。”

昭昭哗啦哗啦喝完了。

眼看着人要走,小家伙连忙抓住他袖子。

“你还没说呢。”

“什么?”

昭昭咿呀了一声,着急道,“娘亲啊。”

他似乎定在了空气中。

窗棂捉进了晚霞的光,白鹿皮靴踩着了虚影。

他转过了脸,猫眼荡漾着清凌凌的光,却宛如一潭死水。

“若是你娘亲没有背叛我,没有跟你爹爹,她与我的孩儿,也应像你这般大了。乌陵阿昭,你本不该出生的。”

世间上应有景昭,而不是乌陵阿昭。

昭昭被他的可怖目光吓住,大气不敢喘。

很快他恢复到平常的懒散模样,丢下一句嗤笑,“小孩子就是不经吓。”

昭昭在这个小院子里住了好几天。

第四日黄昏,鸟雀寂静,缺乏生机。

他壮着胆子叫了一声,没人回应,于是小心翼翼推开门。

“……昭昭!”

爹爹如天神般降临。

昭昭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抽泣道,“爹爹!昭昭好想你!昭昭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呜呜……”

爹爹拍了拍他脑袋,“小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好了,回家。”

他踉跄抱住了人。

“爹爹,你流血了!”

男童心疼地直掉眼泪。

“不碍事。”

乌陵阿虏眼底掠过一道锋芒。

这南犀之行,就是个圈套,幕后之人借着王族内乱,故意诱他轻敌前来,想把他永远留在这里!

现在昭昭也成了目标,恐怕此地不宜久留。

乌陵阿虏不再迟疑,遣了一支暗兵,兵分两路回国。

途经一道天堑,变故突生。

无数碎石从山峰滚落,随之而来的,是百箭齐发。

其中西南方向,是矢无虚发,一箭透甲,尤为凌厉。

乌陵阿虏夺下大弓,瞄准目标。

山顶上有一道模糊的细长人影,黑绒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

暗淡的星光下,对方同样弯弓拉弦。

流星白羽,剑龙出匣。

“爹爹!”

小孩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分了乌陵阿虏的心神,却原来是擅长口技的奇人异士。

“嘭——”

空中炸开一团血雾。

乌陵阿虏射偏了,但对方没有。

这支冰冷的铁箭挟裹着八年的浓烈恨意,精准地穿过男人的胸口。

“……陛下!”

底下响起了惊叫声,场面混乱不堪。

景鲤将这一幕收于眼底,嘴角勾起几分愉悦凉薄的笑。

看,你的靠山倒了。

小寡妇皇后,你要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