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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病榻之上,躺着他无所不能的天神爹爹,嘴唇泛白,气若游丝。

御医惊惶,跪了一地。

“封锁陛下重伤的消息。”般弱瞥了眼在场的人,冷声道,“若是本宫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谣言,诸位应当知晓什么下场。”

众人唯唯诺诺。

“……阿妻。”

轻微的声音响起。

般弱坐回床榻,伏下了腰,“你感觉如何?”

乌陵阿虏虚弱抬起手,做了个屏退的姿势。

女官会意,立即把昭昭跟葵葵抱走了。

内殿只剩两人。

男人大掌握住她的手,拇指抵着,很用力。

他费劲撑开眼皮,乌瞳犹有余威,“这穿胸一箭,是你第一任丈夫拉的弓,他分明……咳,是要置我于死地。当日我夺了你,夺了景家的江山,他对我怀有滔天恨意,蛰伏八年,更如庞然巨物,南犀,怕也是他的股掌玩物。”

般弱没有发表意见。

乌陵阿虏额头浮起红筋,手劲很大,捏得她发疼,“箭上淬了毒……御医的话,你也听见了,吾时日无多。昭昭太小,斗不过他,我会把他跟葵葵一并送回草原,复不复仇,都随他。你……咳,你当如何?”

男人目光晦涩,充斥着一些疯狂阴暗的渴望。

然而般弱注定让他失望了。

“大王,我不殉葬,亦不守节。”

她才二十五岁,青春貌美,人生无限,很惜命的。

乌陵阿虏待她不错,所以她也为他蹲了八年深宫,更进一步的,要她殉葬,这绝不可能。

“真是……狠心的女人。”

男人低喃。

大军压境比乌陵阿虏想象中要来得快。

他前脚刚回宫,后脚烽烟已至,分明是“趁他病要他命”。

这场战事同样是文武百官们没有预料到的,在君王的铁血统御之下,各部安分守己,一派天下太平之象。

可就在一夜之间,人全反了。

统军者不是他人,正是八年前使了李代桃僵之计脱身的世子爷。

他摇身一变,成了西绝古国的王,联合南犀、羌、狁、渚等国,率军北上,剑指京师。才一个月不到,大军接连渡过缪河和溧河,跨越有着天堑之险的虎象关,而天下权力中枢,就在眼下。王庭动荡不安,偏偏骁勇善战的君王始终没有出面。

大军兵临城下的前一夜,乌陵阿虏送走他的妻儿。

“爹爹,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那谁来犁田呀?”

葵葵天真地问。

往常他们都是一家人去庄子,爹爹负责种田,娘亲负责养猪,至于她和哥哥,撵在母鸡的屁股后后头跑,每天早起捡鸡蛋。

昭昭则是吓白了脸,身子似芦苇摆着。

“爹爹随后就到,你们先去住一阵子。”乌陵阿虏摸了摸小姑娘的羊角辫,不知是哪家的臭小子,能夺得他小姑娘的芳心?只可惜,他看不到她出嫁的那一日风光了。

昭昭嘴唇微动,“……骗子。”

男人又转了目光,拍了下儿子的肩膀,掌心滚烫,似有无尽的寄望,“昭昭,你是长子,又是兄长,要守护好娘亲跟妹妹,知道吗?男儿有泪不轻弹,从今以后……”他顿了顿,努力把沉重的话题变得轻松,“你要学会犁田了,小子,别想着我不在就能偷懒,你娘替我看着你。”

男童眼圈发红,扑进了他的胸膛。

乌陵阿虏牵了牵嘴唇,有些勉强抱了下他。

葵葵歪了下头,也咯咯笑着扑了上去。

“……走吧。再晚就不好了。”

他抱着两个孩子,又伸出胳膊,尾指勾了一下他的年轻妻后。

她是对的,她年轻貌美,不该陪着他死在黄昏里。

所谓成王败寇,他不后悔当日抢了她,亦不后悔今日恶果,唯一遗憾,便是不能同她相守到老。

帝后十指交扣,古铜色的皮肤衬得她瓷白如玉。

这件珍宝他拥有了八年,却不得不松开了手。

“汝百年之后,记得来陪吾。”

“阿妻,我们的孩儿……劳烦你照顾了。”

而在城外,探子来报。

“后……不知所踪……”

拭擦着匕首的主帅动作一顿,“你说……皇后跑了?跑去哪里了?”

诸侯便笑。

“区区妇人,无碍大事。”

伴随着叮的一声,匕首直直插在桌案上,入木三分,戾气顿显。

“告诉那帮孙子,荣般弱若是敢逃,他们就等着全城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