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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位少侠是从京城的刑妖司远道赶来)

山羊胡的身躯如根生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转动着瞳孔在倾风与泥像之间反复比对。

然而尖锐的獠牙、外突的耳骨,无不互相对应。

他第一次发觉这泥像做得逼真,叫他连自欺欺人的指望都被灭了个一干二净。

对面的人不声不语,只两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山羊胡忍受不住,眼皮艰难向上撩动,朝对方的目光撞了上去。

殿内的烛火照不透倾风的眼睛,那具面骨黑洞洞的双目,带着种阴怖森凉的气息笼在山羊胡身上。

只窥觑了一瞬,山羊胡便全然忘了倾风本来的面貌,眼里心里都是那戾气深重的白骨模样。

举父残留的妖力,与倾风自身释放出的威势,同在打磨他的理智,切割他的胆气。

瞳孔颤动间,他大脑里时而空白,时而是山呼海啸的尖叫。

夜寂得死沉,寂得惊骇。

就在连高空的风都几被夜色凝住的当头,倾风那句懒散开口的哂笑,无异于雷霆般在殿内落下,惊得山羊胡寒毛陡然直立。

“你试试看,你跑不跑得掉。”

山羊胡的右脚已经踮起来了,身体也朝门口侧了大半,闻言权衡了不到一息,足尖立转,熟练地跪在地上,两手高举情真意切地呐喊:“大侠饶命啊!小妖其实也是被掠来的,小妖没杀过人!”

倾风叫他吼得耳朵发疼,别了下脸:“我都进你家门了,你还想去哪儿?”

山羊胡战战兢兢,每个字都说得发虚,却依旧油腔滑调:“小妖不敢,小妖只是想拜得端正些……”

“呵。”

倾风低笑一声,走向殿中的供桌,将上面的果盘与香烛往边上一推,十分大逆不道地坐了上去。

摘了面骨,顺道抄过个苹果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确认还新鲜,用衣袖粗糙擦拭两遍,直接吃了起来。

“我哪敢受你跪拜?在你主面前,我只配跪在地上迎客。”

山羊胡随着她走动不停调整姿势,将“跪得端正”践行到底,听见倾风在上头阴阳怪气,眼泪都要呛出来。

“是我跪在地上迎客!大侠请受我叩拜!”

他挺起身行礼时,瞥见一侧的泥人。

为了以示羞辱,这泥人的身高特意往矮了做,看着五短三粗。

山羊胡舌根发苦,悔不当初,立即将头伏得更低,跪得更矮,不敢高过泥像,裹着哭腔道:“大侠请不要与我计较!小妖都是被逼的!方才说的每一句都不是小妖的真心!小妖向来崇敬您的品行,无奈身不由己!”

倾风拖着长音“哦”了声:“连我师父都是你主的看门狗,谁敢逼你?”

“小妖从没说过尊师是看门狗!小妖说的是门人!小妖才是那只看门狗!”

山羊胡吓得耳朵都冒了出来,赶忙用双手捂住,不待倾风逼问,便自发将幕后人给卖了。

“是……是那贼狐狸!那贼狐狸记恨二位英雄,才行此般故意折辱,小妖曾出言劝说过,反被他恼羞成怒打了一掌。饶是如此,小妖也万不敢!说这样犯上作乱的话!”

这段溜须拍马的表演倾风都快听不下去,好笑道:“小黄狗,你到底有没有出息?我师父人又不在,你连羞辱他的话还要收着说?”

犬妖刚要顺势说点肺腑之言,倾风幽幽接了半句:“对我倒是不留情面。看来师父说得对,我做事还是不够狠辣,当学会立威。”

犬妖鼓着胸膛正要开口,叫她惊得一口气行岔,弯下腰干呕起来,边吐边挤出两滴眼泪,水光盈烁地望着倾风,面上写满了乞求。

……她真是什么都没做。

倾风没料到这犬妖如此怯懦,丢了手里的果核,无奈道:“罢了罢了。此事暂不与你计较。”

犬妖忙感动拜谢,被吓飞的魂也总算回了原处。

倾风拍拍底下的供桌:“说起来,你这座云观……”

犬妖会意道:“不是妖域,是那贼狐狸偷来的法宝!也不是个道观,此地景象皆是虚幻,是用深海蚌精的壳做成的蜃楼!唯有外头这张供桌,以及里面那间客舍是真的。”

倾风略一点头,续问道:“他要那么多活人的血做什么?”

犬妖一股脑地将自己所知往外倾倒,势要与方才还恭顺高呼的“我主”撇清干系,情绪激动道:“小妖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该是那贼狐狸偷了不止一件法宝,除却这座蜃楼,最重要的是一面镜子。”

“听贼狐狸自己讲,那镜子是瑞兽白泽……自然不是现在那位坐镇刑妖司的白泽!是许久以前的某位大妖白泽,其死后尸骨溶于山脉。又过了数百年,与地脉的灵气相合凝出一面镜子,持宝人将其名为万生三相镜。后几经辗转下落不明,最后到了贼狐狸手里。”

倾风沉吟片刻,认真说:“这宝贝,似乎是我陈家的东西。”

犬妖嘴唇抽搐,心里骂她卑鄙,嘴上连连附和:“定然是那厚颜无耻的贼狐狸从陈氏的家宅偷出来的!我与其他几位同伴可为大侠作证!”

倾风颔首,面不改色道:“这镜子有什么妙用?听名字就很是不凡。”

犬妖暗嘲道那不是你家的东西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扯出笑脸回答:“不知。那贼狐狸也驱用不了这等至宝,可不知从哪儿获知了暂用的秘法,于是命几位小妖在夜里用蜃楼吸引路人,赞活人的气血用以祭祀。”

他忐忑补充了句:“可是我等真没杀人!就是那贼狐狸也无心杀人!仅取血一碗,天亮就放人走了,大侠可自去查证!”

倾风轻声慢调地说:“不止是失血一碗吧?那几人神智皆有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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