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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世间的事变得奇怪起来。

似乎天下之人,好像离不开张安世。

可细细去想,又好像,张安世变得可有可无。

匠人们暂且是满足的,因为从十年二十年前,还在饱一顿饿一顿,如今总算可以养活一家老小。

许多的青年,或成为学徒,已不甘心务农了,读书的也不少,不过更多人,则不甘心于这样麻木的工作,而愿从军。

各大学堂里,海政学堂永远都是青年们最青睐的对象,因为将来无论是进入水师也好,亦或者在各藩国里鼓弄风云也罢,这海洋上的财富,还有数不清的功业,似乎都在朝着那些不甘心日复一日的青年人招手。

眼下虽是太子监国,可几乎天下的工程,都掌握在了皇孙朱瞻基的手里。

这位皇孙殿下,相比于较为稳重的太子而言,却更激进一些,各大铁路的修建,港口、码头,桥梁,他的身边,已是人才济济。

因为人力的缘故,再加上大量的男子扬帆出海,亦或者外出务工,这就导致妇人就业的问题,摆在了台前。

最先鼓吹的乃是商报,商报此时几乎最是激进,大量的文章,都在拼命讥讽儒家对于妇人的戕害,从妇人的足不出户,到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知多少人撰写文章,大肆批判。

取而代之的,是鼓励妇人们出来工作,尤其是大大的颂扬妇人对纺织业的贡献。

甚至鼓励妇人读书写字看报,当然,这更是视为陈腐与开明的标志。

似乎在此刻,旧有的道德,开始被不断地冲击。

只是这种冲击,并非是异想天开式的,只凭借着一拍脑门的冲动。

而是随着生产方式的改变,一群新贵们在利益的驱动之下,开始有意识的建立一种新的理论体系,再借用报纸等媒介的工具,进行宣传。

尤其是纺织业,以及许多新的作坊,对于女工的需求已到了如饥似渴的地步。

自然而然,既然想要鼓舞妇人们走出家门,那么……势必……这新的道德理论之中,自然开始将男女同工平等之类的摆到了前台。

在这个时代,显然这是进步的,只不过所谓的进步,绝不是依靠人的良心去推动。

而在于新的生产方式之下,人们出于对利益的渴望,于是不知不觉之中,开始投入这一股冲垮旧道德的洪流。

当然,这种道德体系,并不只是针对于妇人,眼下几乎所有的舆论倾向,几乎都如洪流一般,开始肆意的推崇着冒险主义以及武人。

分明在数年亦或者十数年前,人们还轻蔑的视武夫们为丘八,对于军户,带着天然的歧视。

可如今,情势却是大变,这市面上所有铺天盖地的文章,以及各大报纸,几乎都将冒险家和武人推崇备至。

尤其是在倭国叛乱之后,这种推崇,几乎以及抵达了巅峰。

以往的儒家,亦或者是士绅们,是厌恶战争的,因为战争就意味着乡村大量的壮力会被征募,使乡村的人力衰减,土地的租金必定暴跌。

何况,这也意味着,朝廷可能针对士绅们想尽办法征收钱粮。

所谓烽烟四起,海内虚耗,大抵就是如此。

而战争的收益,无论是大漠的土地,亦或是西南边镇的开拓,对于士绅们而言,其实是没有任何收益的,即便有收益,那也是朝廷。

可如今,战争对于新贵们而言却全然不同,技术的进步,使战争对人力的需求大大的减少,以往动辄出兵百万,真正的战兵可能只有十万二十万,其余的统统都是各种役夫和辅兵的情况也已缓解。

另一方面,相比于人力的减少,对于新贵们而言,开拓的新市场,才是重中之重,在尝到了一次两次的甜头之后,似乎……许多商贾,已经不只是鼓吹重商了。

现如今,他们开始热衷于建立起一种新的价值体系,即像倭国新政一般,将这新政,推及至天下万方,打开天下诸国的国门。

此时,可能这种意识,还处于朦胧之中,只是许多人无意识的想着,若是天下诸国都效倭国才好,可聪明的学者们,却已开始撰写他们的文章,开始不断的去完善这种理论体系。

而做到这一点,就意味着……大明必然需要有无数的冒险队,且有大量的武人进行保障。

因此,推崇武人,鼓励出海冒险,已开始如细语一般,开始浸润至天下的人心之中。

就在数日之前,来自欧洲的一支船队归国。

返航之前的许多时日,几乎许多的报纸,都在不断的鼓吹!喧嚣了足足半个多月,甚至有不少人,将这船队上上下下的人员还有他们的资历,都进行了搜集。更是将带队的船长,视为了古今罕见的英雄。

于是,就在三日之前,当这一支疲惫的船队返航至华亭港的时候。

这沿岸上,竟有数万人乌压压的在此进行了热烈的欢迎。

欢呼的声浪连绵不绝,为首的官吏、商贾们送上了大量的犒劳。

这些巍巍颤颤下船的船员们,宛如作梦一般,想来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天下竟已变成了这般的光景。

这就如有人出了一趟远门,结果回乡之后,却发现物是人非,本是家徒四壁的单身青年,回乡之后却发现,自己已有了新宅子,妻子居然也在这里等着了,还左右手各拉扯着几个大胖小子,一见了你便亲昵的冲上前来叫爹。

此等氛围,从开始之后,就有些刹不住车了。

自然,对于倭国的关注,却几乎是许多人最在意的。

一年过去,这倭国的情况,其实大家都不敢轻易论断,毕竟有了上一次叛乱,使许多人意识到,扶桑那边的情况比自己管中窥豹来复杂。

而到了永乐二十八年,当今皇帝的七十大寿已不期而至。

对于朱棣而言,人到了迟暮之年,他已不知自己还能享几年太平了。

天下的政事,几乎都放手给了儿子。

而对于监国的太子朱高炽而言,则决心大操大办这一次的寿辰。

一方面,显示为人子的孝心。

另一方面,则是内帑的盈余实在太多,即便操办一下,倒也无碍。

于是诏书一放,便令有条件的藩王们回京祝寿。

早在半年之前,各项事务便开始准备。

朱棣显然对于这样的事,并不热心,可想到自己的兄弟、儿子、孙儿们都可能回京祝寿,竟也没有反对。

毕竟人老了,就更念一点亲情,这些许久没见的亲人,朱棣还是想见一见的。

此时,最为忙碌的就是礼部和鸿胪寺了。

而不少的藩王,显然在此次,倒也都上了心。

且不说在海外这么多年,离乡万里,也甚是思乡心切,况且回来见一见陛下,哄一哄陛下开心,说不定还能捞一点好处,就算没有好处,好歹……购买的军备火器,多打一点折也是好的。

其次便是,趁此机会,去祭拜太祖高皇帝的陵寝!

人在海外,经常征战,对于征战的人而言,往往或多或少,都有几分迷信,总觉得……自己该多祈一祈太祖高皇帝的保佑才好,有他老人家保佑着,自己在海外方能顺利。

于是诸多藩王,纷纷回电,有的早早启程,有的即便因为战事,无法成行,却也派了自己的儿子代往。

天下各藩的特产,如今也成了寿礼。

而此时,赵王和汉王终于先行回京了。

方一到京,顾不上歇息,他们便先入宫,拜见了自己的父皇母后,在宫中住了一宿,次日则去了见自己的兄长,傍晚的时候,便来见张安世了。

“哈哈……”

张安世笑意盈盈地迎接二人,打量着这两个肤色黝黑的家伙,心头也不由地想起当初彼此之间的一幕幕情景,忍不住感慨道:“哎……不一样了,都不一样了,这么多年……真是沧海桑田啊。”

朱高煦看着眼前这个依旧俊秀,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男子,笑了笑道:“倒是宋王没有什么变化的,哎……我在安南,日夜都在想念宋王呢!”

张安世勾唇笑道:“是想念我的火器吧。”

“这怎么说的,这说的什么话……哈哈哈……哈哈哈……”朱高煦干笑。

朱高燧眼睛则是滴溜溜的转,心说还好二兄比较蠢,性子总这样急,这一下子却是给自己蹚水了,这宋王没有变,还是这样心直口快,不吃讲交情这一套。

当下,三人各自落座,朱高煦和朱高燧二人说起自己在海外的际遇。

话锋一转,朱高煦道:“我在海外,听说了一些事。”

张安世道:“不知何事?”

“咳咳……”朱高煦的神奇带着点不自然道:“我若说了,你可别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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