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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师兄?你、你怎么哭了?”

“哇啊啊啊啊——”

方应许刚刚跨出房门准备去峰顶打坐修炼,便被一路大哭冲过来的姬行云抱住大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身:

“大师兄!!!你来给我评评理啊!!!新来的师妹欺人太甚,她要抢我的活!她要把我赶走啦!!!!”

沈黛:……?

方应许毫不犹豫,一脚将姬行云踹开,大怒:

“姬行云你竟然敢把鼻涕往我衣服上擦,我杀了你!!!!”

天色渐渐明朗,阆风巅上下在这吵闹声中苏醒过来。

沈黛不太明白地看着这一出闹剧,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错事。

谢无歧被吵醒打着哈欠出来时,就见小姑娘坐在外面石阶上,坐得端端正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昨晚睡得如何?”

沈黛缓缓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他:

“二师兄你忘了,我是不睡觉的。”

谢无歧:“……”

他忘了,他这小师妹一直是个不睡觉的狠角色。

但他环顾四周,看着一尘不染的阆风巅,还是觉得她对自己着实狠得有些离谱。

而这个从不睡觉还能一夜之间将宗门上下打扫干净的田螺姑娘,此刻拖着下巴,看上去有点烦恼。

“我是不是,被姬师兄讨厌了啊。”

沈黛对人情世故向来一窍不通。

在现世的时候,她母亲不许她和同学玩,放假也不许她出门,她根本没什么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在纯陵的时候,她更是碍于小师姐的身份,不能和大家玩在一起。

她只知道第一次去别人家,要勤快一点,要有眼力见,所以昨天修炼到半夜,便想将整个宗门上下打扫一番。

她也不是故意求什么夸奖,只是想第一天来,给大家留个好印象而已。

却不想,姬行云看起来更讨厌她了。

谢无歧从小就在人堆里打滚,最善洞察人心,沈黛这模样他一扫,便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

但他也没拆穿,只下了几级台阶,走到沈黛面前。

“告诉你一个秘密。”

旭日东升,云层后有拂晓晨光涌出。

玄衣的少年仙君束着高马尾,宽肩窄腰的身影逆着光,看上去修长利落,好似沈黛从前偷看的武侠片里会有的侠客。

“姬行云有个毛病,他整日闲不住,就爱打扫卫生,谁不让他打扫卫生他就浑身难受,你让他没活干了,他自然难受得不得了。”

沈黛深信不疑,又急切追问:

“可是我都打扫得差不多了,那怎么办?”

谢无歧脑子灵活,转得很快,一把拉起沈黛的手腕。

“跟我来。”

沈黛随他踏空一路至白墙乌瓦之上,翻过墙头的另一边,有一株巨大的梨树。

暮春三月,洁白梨花开了一树,霎是好看。

沈黛坐在墙头,见谢无歧一人独自下去,掌中灵力凝聚,从虚空之中召出一把长剑,那柄长剑在他手中轻巧灵动,随他身形变换,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一树梨花。

洋洋洒洒而下。

那少年仙君就站在梨树下,似乎知道自己方才那一剑挥得必定十分飒爽,长眸敛着那一点自得的笑意,越发显得狡黠勾人。

他启唇,懒洋洋地喊:

“姬行云,你怎么打扫的,这里到处都是落花,偷懒的话,我可要去跟师尊告状了啊。”

那边姬行云原本还被方应许拔剑追着四处逃窜,闻声立马撒开腿冲到这边的院子:

“你别动!!!谁都不许动!!!让我来扫!!!!”

说着,姬行云就举着扫把杀过来,气势汹汹地开始扫地。

兰越终于被外面这动静吵醒,慢悠悠地晃到穿过月拱门,伸头进来瞧:

“怎么都在这里?”

姬行云还未开口,这一次沈黛倒是难得反应过来,从墙头翻下来,解释道:

“我今早起来洒扫,遗漏了这个院子,姬师兄瞧见了,就来帮我一起打扫了。”

那边铆足了劲准备告状的姬行云一愣。

兰越扫了一眼众人,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阿行这样照顾新来的师妹,我很欣慰。”

姬行云受了师尊夸奖,顿时眼睛都亮了许多。

沈黛觉得他若是有小尾巴,估计早就疯狂摇了起来。

“至于黛黛……”兰越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师门就你一个小姑娘,这些杂活还轮不到你做。”

姬行云尝到甜头,态度变得飞快,认真附和:

“是啊,这些事情,交给师兄们就行了。”

兰越也摸摸他的头。

“嗯,阿行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姬行云:挨夸X2

有了这一段插曲,姬行云对沈黛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有了缓和,虽然他看沈黛还是一副挑剔模样,但他这人似乎看谁都是这副眼高于顶的神情,沈黛很快就习以为常。

没过几天,参加宗门大比下山历练的弟子们便全数返回了太玄都,沈黛他们这早已完成任务的一组,也被重新叫了回去。

这次来太玄都,沈黛的心情与上一次来大不一样。

上一次是为了正大光明脱离纯陵的搏命一战,而这一次已经知道自己位列前五,沈黛心里就只惦记着那给前五弟子的奖励。

听说都是些上品的天材地宝,加上她之前在平邪山斩获的那些妖丹之类的,正好可以给谢无歧和方应许炼一些丹药。

沈黛这边盘算得开开心心,那边同样赶来太玄都的纯陵一行人,心情就没她这样轻松了。

尤其是快步走在最前面的陆少婴,他大病未愈,看上去满眼戾气,很不好惹。

跟在后面的宋月桃看了看他的背影,轻声和身旁的江临渊道:

“二师兄近日,都不怎么理我了。”

江临渊目不斜视,似乎已习惯陆少婴这几日的反常。

“不必理会他,南华真人都瞧过了,除了那日兰越仙尊那一拳留下的伤,他没别的问题,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一开始江临渊还以为是什么邪祟入体,可观察了两日,他除了满口一些胡说八道的事情,别的倒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那只能是他自己脑子有病。

而且,陆少婴去阆风巅找沈黛这事在纯陵传开之后,不少弟子甚至都忍不住给陆少婴脑补了一些奇怪的感情线。

比如他其实是喜欢沈黛的,只是误以为自己喜欢宋月桃,现在沈黛走了,他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戏文里都是这样写的。

不得不说,大家在脑补八卦的时候总是思路清奇。

陆少婴要是知道这些人误以为自己是因为情情爱爱才和宋月桃翻脸,他估计更要气得半死。

“二师兄。”

宋月桃不知何时也加快脚步跟上了陆少婴。

“前几日你去阆风巅,可见到了黛黛?她在阆风巅过得可好?”

陆少婴烦她烦得要死,连眼神都吝啬:

“滚开。”

宋月桃被他这样骂,也不生气,只是柔柔道:

“二师兄,我究竟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从前不会这样对我的,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和你道歉——”

陆少婴猛然扭头,冷笑一声:

“宋月桃,你不去南曲班子唱戏,真是可惜了人才。”

他那日从阆风巅回去以后,在床上躺了一日,第二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立马寄了家书回去,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说他小师妹是内奸,十年以后就会毁了整个修真界之类的。

结果他父母只回了他一句话:

君子要有风度,追不到人家女孩子,也不必如此诋毁人家吧?

陆少婴当场气了个半死。

随后他又去找江临渊,找衡虚仙尊,找九玄仙尊,他苦口婆心劝说所有人,纯陵有内奸,魔修很快就要卷土重来,我们修真界就要完蛋了。

衡虚仙尊只问:

“月桃一个炼气中期的女修,要如何颠覆这个修真界,你问问你自己,你觉得你会被一个炼气期的修士杀死吗?”

陆少婴:……艹。

没有人相信陆少婴的话。

归根究底,如今修真界大能无数,虽比不了上一代辉煌,却也是如日中天,要他们相信宋月桃一人就能颠覆修真界,他们只当陆少婴脑子坏了。

江临渊没功夫管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的陆少婴,他低头摸了摸怀中揣着的玉质剑穗。

待会儿便是宗门大比的最后一日,沈黛也必然会来。

他隐约记着,她生辰似乎就是这几天,纵使她退出纯陵,他也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同门情谊真的就此断绝。

江临渊记得,沈黛每一次收到他的小东西都会发自内心的开心,即便是他有时候顺路带回来的一些小零食,有时候是凡人界的一些奇巧玩具,他见她喜欢,随口说喜欢就拿去吧,她的眼睛都会一下子亮起来。

若是收到他送的生辰礼物,一定会更加高兴吧。

毕竟,她新师门的师尊师兄,应是不会记得她的生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