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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听到施弥明的话,李鹊突然生出几分又真实又荒诞的感触来,好像他满心的哀愁都是那么华丽却轻薄。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是遍身罗绮者的感伤。

他沉默着,听施弥明继续讲下去。

“我用这两百万本金去投资,两百万变两千万,两千万变一个亿……”施弥明嘴角往上牵拉,自然形成一个机械的笑容,说,“这就是我第一桶金的来历。”

李鹊胸膛滚动着反覆的情绪,有句“对不起”要说出来,却又堵在喉咙里。

他想:这句话很不必要。

他不需要说。

施弥明也不需要听。

李鹊认真看着施弥明,眼神深邃而专注,就像一只波斯猫注视着手中的玩具,透露出对每一个细节的关切和重视:“施先生,你很强大。”

施弥明听了这话,机械的笑容变得自然:“当然。”

笑意从嘴角扩散到整个脸庞,仿佛是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亮了他的表情。

李鹊怔住,愣愣看着施弥明的笑。

此刻,他看着施弥明嘴角挂着的那两漩涡似的小梨涡。

这梨涡原本让李鹊联想到的是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或是画龙点的一双眼睛,而现在,竟叫李鹊想起沾在施弥明羊绒衫上的小绒球。

李鹊低下头,下意识地提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

小石头滚动着,光影明暗变化,如一个翻天覆地的小星球。

施弥明说过这一切后,自己心情也变得古怪。

他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跟李鹊说这些不太合适。

他从未跟旁人分享过这个事情,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这样做。

现在毫无预兆地这么做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得到了如释重负的安慰,还是犯了突如其来的错误。

二人各怀心事,散漫地前行着,不再去看地方,而是专注着踢脚下的小石子。

漫步在小径上,两人萦绕的心思似也随着小石子的弹跳逐渐散去。

没过几天,就是马匹竞拍的日子。

竞拍会现场是相当的热闹,一片熙熙攘攘。

拍卖场内弥漫着马舍特有的那股气息,时而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声,构成一场别开生面的盛会。

拍卖师台上,一位风度翩翩的拍卖师挥舞着手中的拍板,宣布着每匹马匹的基本信息和优点。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展示着马匹的赛绩、血统以及其他相关信息。

施弥明没有太在意这些信息,因为他早已研究透彻,了熟于心。

李鹊穿一套精致礼服坐在施弥明旁边。

他注意到,施弥明今天穿的礼服和之前是一样的,恐怕施弥明的高定礼服和他的羊绒衫一样,都是老伙伴,缝缝补补又三年。

他此刻却没什么好说的,抬眼看到旁边几个嘉宾的着装,仔细打量,便发现其实有些“老钱”脖子上围着的羊绒围巾也有些微起球,只是他之前从不认真去看罢了。

他心下默默一哂。

施弥明见李鹊眼神乱飘,笑着问他:“对了,你的名字为什么叫‘鹊’?”

李鹊听到施弥明的声音,回过神来,答道:“因为我们这一辈取名从‘鸟’,我又是七夕出生的,就叫‘鹊’了。”

施弥明闻言笑着颔首:“原来是七夕出生的意思。那李公子介不介意我把我拍到的马起名为‘七夕’,并对外宣称是出于对你的爱意呢?”

李鹊挑眉,说:“我介意,但是可惜根据协议,每个月五百万的零花钱足以让我抗议无效。”

施弥明笑道:“李公子雅量。”

李鹊原以为施弥明会拍下大热门,却没想到施弥明选了一匹冷门的马匹。

李鹊说:“你这个钱都花出去了,还这么吝啬。”

施弥明答道:“投资不追高,是我的原则。”

李鹊不解,说:“不追高?是什么意思?”

施弥明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我投资,决不入价格最高的那一只。”

李鹊惊讶道:“我买东西,永远只买最贵的那一款。”

“所以你知道你家为什么破产?”施弥明问。

这话很戳心,但戳不了李鹊的心。

李鹊心如磐石,脸坚定如冰:“我家不可能是我一个人吃得垮的,但也不可能是我一个人救得活的。我虽没你们精明,但也知事。”

施弥明看着神色淡定的李鹊,真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了。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迎面走来几位高大的绅士。

施弥明一看到有人趋近,立即抬头,习惯性就露出那种商业性的微笑。

他的眼神在转瞬间从闲聊散漫的状态中回归到一种专业而机敏的状态,微笑拉开嘴角,好似换上了一层不透明的面具——李鹊转眼看着施弥明,发觉这正是他第一次遇见施弥明时施弥明透露的表情状态。

施弥明一眼认出对面为首的那位绅士是马会的主席,便上前和他握手寒暄。

主席笑笑,说:“听讲施先生今日拍到心仪的马匹了?恭喜恭喜。”

施弥明笑道:“是的,非常幸运能够成功拍得这匹出色的赛马,也很感谢贵方提供的这次宝贵机会。”

“身为马会,自然是要为各位会员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和机会。希望施先生对这匹马感到满意。”主席微笑着顿了顿,又问,“马名已经想好了吗?”

施弥明转头,深深看了李鹊一眼,又看着主席,答道:“我想以我太太的生日将马匹命名为‘七夕’。”

施弥明刚把“我太太”三个字讲出口,自己都失了神,只觉略有失言。一来他们虽然已签好协议并登记注册,但尚未正式举办婚礼,算不得真正夫夫;二来,他贸然把李鹊称呼为“太太”,也不知李鹊这位高傲公子哥是否会不悦。

一想到李鹊要生气,纵横商海未尝败绩的施弥明竟然有些头疼懊悔,不自觉转头望向身边的李公子。

马会主席也看向李鹊,笑问:“李公子是什么看法?”

却见李公子笑道:“便按我先生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