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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你!”红瑰挥起蔷薇刺,就往白瑰那张矫情做作的脸蛋上攻击。

陈昭眉动作敏捷,立即把白瑰护在身后。

虽然红瑰法术高强,但陈昭眉也是敏捷点满,竟然是把白瑰护得密不透风。红瑰投鼠忌器,也不敢猛攻,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白瑰是一点儿皮都没擦破,倒是红瑰吃狗粮吃了个饱。

红瑰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得许多了,竟打算再次使用真言。

瞧着红瑰又要张嘴,陈昭眉也怕他一张嘴,自己就没辙了。

陈昭眉忙道:“你别!不然我……”

红瑰冷笑:“不然你怎么样?”

陈昭眉苦笑一声,指着旁边一口空棺材:“那个是你为你的阿眉准备的吧?”

红瑰脸色一变。

在白瑰之母旁边的位置,有一对相连的空棺。

那是红瑰荣任族长后让人打造的。当时红瑰不曾想过自己会失去阿眉、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魔神。他只以为自己会和历代祖先一样,在冬城终老,尔后与伴侣一同埋骨在祠堂的土下。

所以,他让人准备了这一对棺木。

看着那副空棺,红瑰扯了扯嘴角:“那是我为……‘我们’准备的……”

他看着陈昭眉的时候,目光已经不那么坚定了。

有什么令他恐惧的种子,正在他的心里发芽,仿佛随时要破土而出。

他决定不让这份恐惧成真。

眼神变得狠戾,红瑰猛然伸手抓住陈昭眉:“我不能让你——”

陈昭眉突然把白瑰给他的火折子打开,“咻”的一下往棺材上扔去。

这轻飘飘的火折子,却如同一记重锤,敲破了红瑰的心房。

他心神俱裂,如丧犬一样把身体拱向棺材,浑然忘了自己会使用巫法,下意识的就用自己的身躯保护那口即将被燃烧的棺木。

红瑰骗不了自己。

他知道……

他知道真正的属于他的阿眉是谁。

他知道真正的属于他的阿眉躺在这口冰冷的棺材里。

红瑰扑到棺材上,火折子打在他的裙裾上,并没有点燃。

他满眼布满红丝地扭头看陈昭眉,眼神里的爱恋摇摆不定如风中残烛:“你……”山,与。冫,夕”

陈昭眉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忘了,你折断了他的双手双腿和他的尊严,把他从最强的战士变成了娇弱的禁脔,甚至还捕捉他的亲友,用以威胁他、换取他的顺从……”陈昭眉冷淡地说,“现在还打算找一个别人做他的替身?你这样算是爱吗?”

白瑰的梦境是以红瑰的角度展开的,能感受到更多红瑰的爱意与绝望。

而陈昭眉则恰恰相反,他的梦是以红眉的视角延伸的。他感染到的是痛苦、绝望、不甘——这种种都来源于红瑰。在最后,红眉被皇太女凌迟的时候,心中最恨的甚至不是皇太女和刽子手,而是红瑰。他恨红瑰,如果不是红瑰,他不会流落至此任由人拿捏玩弄,如果不是红瑰,他不会变成废人任人鱼肉反抗不得……

红瑰和红眉,都是自我意识极重的人。

红眉不会因为毁掉红瑰清白、欺骗红瑰感情而愧疚。红瑰也不会觉得折断红眉羽翼尊严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却正正是这样的矛盾,是他们走向必然的悲剧。

这个事实胜于利刃,红瑰的心如干涸大地寸寸皲裂。

真言之力勒紧他的心胸。

破碎。

他对自己下的真言被自己所破。

他反噬了他自己。

汹涌澎湃的曼殊之力如散射的蛛网,将他牢牢抓住,颤抖,仿佛等待天地的黑暗将他蚕食。

此时此刻,他的脑里全是如山的黑暗、绝望与痛苦。

他发红的眼珠子紧紧盯着眼前的陈昭眉——不是,不是我的阿眉。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可悲可叹,无比清醒的他正用看着仇敌的眼光看着陈昭眉——这个把他美梦打碎的男人。

此刻的红瑰完全不觉得陈昭眉和自己的阿眉有任何相似之处,红瑰只恨他,厌他。

在旁边观看着一切的白瑰,敏锐地察觉到红瑰眼中的杀意,自然要上前保护阿眉。却没想到,癫狂边缘的红瑰根本还没有动手,附着他意识的藤蔓就快如闪电地刺穿了陈昭眉的胸膛。

这是继纪玲珑之后,第二次有人刺穿陈昭眉的胸口。

和上次一样,心脏撕裂的剧痛没有持续太久,陈昭眉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失去了力气。

看着陈昭眉倒下,白瑰冲上前把他抱住,急得眼眶泛红,背上的蔷薇刺疤痕越发红艳。

而红瑰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言的反噬让他血气翻涌,脸上已呈现出衰败的死气。

他眸光透着淋漓的恨,盯着躺到白瑰怀里的陈昭眉,看着他胸口洇红的血洞,啧啧怪笑。

然而,在下一秒,陈昭眉的伤口神奇地愈合了——就像是上次被纪玲珑刺伤的时候一样。

陈昭眉睁开眼睛,再次生龙活虎地站起来。

看到这样的场景,红瑰的脸僵住了。

白瑰却用平淡的语气说:“这是你的真言呀,你也忘了吗……”

“我的……真言……”

红瑰脸上闪过一片茫然。

也许因为阿眉已经逝世太久了,红瑰也疯癫太久了,过去的事情在他的脑子里总是模模糊糊的。最鲜活的都是阿眉在他怀里娇艳欲滴的模样——而且还是经过他记忆的美化,可以抹掉了阿眉的不甘心、怨恨和曲意逢迎,只保留最甜蜜、最有趣的记忆。

至于阿眉惨死后的事情,红瑰更加是越来越不敢回忆,死死地将那些记忆封存——

而现在,这被他藏在不见天日之处的记忆被陈昭眉无情地翻开,再次揭露在阳光之下——

红瑰抱着骨肉支离的阿眉,双眼淌着血泪,用苍白的嘴唇呼喊:“阿眉,不要死……阿眉,不要死……阿眉,不要死……”

——每一句,都是他呕心沥血的真言。

饱读经典的他,知道真言对死人是无效的,但他依旧不死心,一次次地呻吟般的、祈愿般的、乞讨般的许下真言……

他说得身体发虚,他说得咽喉发涩,他说得喉咙出血……

他说到嗓子都哑掉了,最后脱力地昏倒在混乱的蔷薇荆棘丛里。

一次一次……

直到他失去了希望,变成毁灭一切的邪神。

他无法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然而,他的真言可以让活着的人死不掉。

在他苦苦吟诵真言的时候,单维意通过系统开辟了时空裂缝。他的真言穿过通道,这一句“阿眉,不要死”,一声声的,透过时空,来到了这儿。当年曾在空间裂缝里漂流三十分钟的陈昭眉,得到了这道真言令的保护。

所以,纪玲珑杀他,他没死。

现在,红瑰杀他,他也活过来了。

看着眼前毫发无损的陈昭眉,红瑰双眼睁大,一滴鲜红的血泪从他眼角落下。

他自嘲地一笑,仿佛放弃了什么似的,松开了因为愤怒和仇恨而死死攥紧的手掌,也放开了挣扎求生的意志。

他就像一个从悬崖跌落的人,在挣扎中抓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并死死地悬挂在那里。但其实手臂根本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只凭着一口气吊在那里,五指已经颤栗,手臂已经发抖,肌肉纤维都要断裂了,然而,疲惫绝望远远胜过疼痛酸楚带来的痛苦。

在这一刻,他决定放开那块石头了。

他身体迅速下坠。

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难得地露出一丝快慰的笑容,如看着虚空一般,对陈昭眉说:“那你就……好好活着吧……”

感觉到放松,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随时要消失……这份虚弱感使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困倦。

反噬的真言之力在他放松的身体里肆意破坏,他的肉身顷刻破碎,灵魂也在看不见的地方散成雨点,丝丝缕缕,落在他第一次见到阿眉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还是骄傲贵气的世家公子,而阿眉也还是那个自信勇武的超强战士。

作为曼殊复苏的容器的红瑰,犹如玻璃瓶一般破碎之后,里头盛载的曼殊之力原应四散。然而,这股力量却划出一道红色的弧光,往白瑰背上的曼殊血咒飞去。

谁能想到,红瑰神陨,白瑰的血咒不但没解,竟还纠缠上了!

曼殊之力化作红色的蔷薇花纹,犹如古老的咒文一样爬满白瑰的肌肤,从背后延伸到胸口到锁骨到美丽的脸颊,繁复美丽却又充满危险的意味。

白瑰仿佛深陷巨大的痛苦之中,紧紧闭上眼睛,干涸的咽喉发出渴望的呻`吟。

陈昭眉担忧惊慌,上前揽住白瑰,颤声说:“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白瑰陡然睁开双眼——眼眸不再柔情似水,而是神秘而冷漠,如同夜空里最遥远的星星一样。

陈昭眉吃了一惊,后退半步:“公子……”

看到陈昭眉的后退,白瑰眼神戾气加深,藤蔓似有所觉,顺从着主人意愿地缠住陈昭眉双脚,使得陈昭眉不能动弹。

白瑰抬起衣袖,汹涌的破坏欲在他的胸膛里起伏,犹如连绵的山脉——这就是成为魔神的感觉吗?

他根本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只是出于泄愤地一挥手,整个城市就立即陷入冰冷与昏暗,四周都是轰隆的雷霆、风暴翻腾的巨响,一场能把天京葬入死海的风暴仿佛随时就要降临。

陈昭眉惊恐地说:“公子,你醒醒!这不是你!”

“不是我?”白瑰睁开眼,冷然看着陈昭眉,“在你眼中,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喜欢的我,到底又是怎么样的?”

陈昭眉被镇住了,说不出话。

外头依旧是风雨如晦,飞沙走石。

白瑰表情却是一片冰封:“你爱的是那个典雅温柔的贵公子。还能爱那个心里住着邪魔的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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