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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之恒神色平静,将她的东西装入乾坤袋中递给她。里面是这段时日他夜以继日做的法器,还有他这些年攒下的所有灵石。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告别的话,仿佛这样,就一定能等来下一次再见,越之恒只是说:“我要是回来了,就来找你。”

倒是初七,扒着她的腿,嘤嘤呜呜地哭。

连器魂都知道,这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战争,若主人还能活着,它今生或还有机会能见到湛小姐。

若他们都回不来,世间也只剩湛小姐能记得他们了。

越之恒将一个拇指大小的东西放到她手中:“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只可惜没时间给你做更漂亮些。”

是他的青面鬼鹤。

湛云葳低眸,脑海里是最初,她喂越之恒吃下妖傀丹,第一次驾驭青面鬼鹤的回忆。

她一直没说过自己喜欢这个威风又杀意腾腾的坐骑法器,没想到越之恒都明白。

“它已经是最好看的。”

他笑了笑:“嗯。”

湛云葳转身走入晨光中,她不敢回头,怕自己有丝毫舍不得。

越大人有他要做的事,她也有。

奔赴共同的目标,算不得什么别离。

她走出汾河郡老远,登上湖面一个晃晃悠悠的画舫,里面的人掀开帘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道:“湛云葳。”

湛云葳走进去,在他对面落座:“阿兄。”

湛殊镜已经没了脾气,阿兄就阿兄吧。

“我托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湛殊镜神色复杂:“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封印的玉珠,玉珠黯淡,却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一线光亮。

数月前湛云葳传书,要他回长玡山,去山主的密室中找一枚不起眼的珠子,旋即等她出越府。

湛殊镜前段时日也发现了王朝不对劲,甚至这几日,不管是蓬莱尊者,还是长玡剩下的子民,都开始往王朝赶。

这样紧急的关头,湛云葳又让他找这样一个东西,湛殊镜怎么会想不到这东西重要。

湛云葳接过他手中的玉珠。

她没说话,试探着将血滴入玉珠上,原本蒙尘的玉珠,越来越亮,最后一缕极其耀眼的金色,悬浮在其中,仿佛有什么在慢慢苏醒。

湛殊镜讶然的目光下,湛云葳回答他。

“我也不知道,应当是族人和母亲从我体内抽走的东西。”

她在命书中看见,长玡山主在禁地,便是用这个唤醒了她。

既然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总能派上用场。

湛殊镜警觉道:“什么族人和母亲?你想做什么,别乱来,跟我回去,大家都在等你。”

湛云葳还未回答他,天幕骤然变暗,两人对视了一眼掀开帘子。

船夫神色惶惶,喃喃道:“怎么回事,青天白日,明明不见雷,怎么会有雷声。”

无数邪气从地底升起,四处传来百姓们的尖叫声。

湛殊镜隐约觉察了什么,苦笑一声:“看来走不了了。”难怪所有仙门的人,都在往灵域赶。

风狂雨疾,邪神问世。

三界兴亡面前,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湛云葳早知道这一日会来,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越之恒抬眸,望着面前的宫门。

二十岁第一次站在这里时,他就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七年过去,日复一日,他穿上银纹玄袍,对着里面那人称臣,做尽穷凶极恶之事。灵帝在等今日,他又何尝不是。

为他引路的宫人望着宫外漫天的邪气,还有头顶将要落下的雷,腿软得走不动路。

越之恒没有看他,兀自往劫雷最密集的地方走。

天幕翁鸣,几乎要将整个王朝劈碎。灵帝撑着额,慢慢睁开眼。

这是灵帝第一次没有故弄玄虚,亦没有在纱帐之后。

他高高坐在王座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远处走进来的人。

越之恒一看见他,便知道为何他总是不露面。眼前的人面容苍老,身上的腐朽气息盖都盖不住,恶臭几乎盈满了整个大殿。

躯体挂不住皮肉,看上去十分诡异。最早发现异样的宫人无不尖叫,却在下一刻化作飞灰。灵帝如一具修将就木的尸体,偏偏皮肉掉落的地方,露出神圣金色的骨头。

这一幕看上去既可怖,又透着荒诞的神圣。越之恒凝望了一瞬,走到大殿中。

灵帝扯了扯唇,眼里是森然的打量。这是第一个敢同他一并站在劫雷之下的人。

他这个多年来居心叵测的后嗣啊……当灵帝还是渡厄城主的时候,不知吞了多少魑王,后来才发现,那条路是入魔之道。

连心性都没法维持的低等魔物。

灵帝要的并不是这个,他要证明给当年那个毅然赴死、瞧不起他的圣女看,偏偏是他这样的人,有朝一日会成神。

与天同寿,凌驾在天道之上的神。

而他们护住的三界,守卫的百姓,不过是他掌中蝼蚁。

于是他压制邪气,夺舍了当年的灵帝。不断修行,也不断换身躯,来保持清醒。

他本就是上古最强的灵修,一路可谓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唯一的阻碍,便是子嗣困难。

许是天道也怵他,灵修子嗣不易,他的子嗣更是不易。

旁的魑王子嗣十六岁夭折,他的血脉却往往连八岁都活不到。

这么多年,唯一活下来的,只剩越之恒。

到了今日,灵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个后嗣心性何等坚韧,竟然真的忍了七年,连他都没有发现。但不管越之恒想做什么,注定会落空。

云层散开,劫雷蓄势待发。第一道劫雷劈下来之前,灵帝用苍老沉稳的声音说:“你胆子不小,本尊以为你会逃。”

越之恒抬眸,眼里冰冷平静,笑道:“逃?”

该逃的是你啊,灵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