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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浪漫编织的梦里,几年的林林总总在顾平芜脑子里过了个遍。

她回想起卢湘提出离婚那天,父亲平静而失落的脸。

想起随卢湘去到纽约时,人生地不熟,几乎连出门都困难。

想起在纽约,她意外在街头遇到被甲方拖款所以穷到连饭都吃不上的程方原团队,想起有些不安却还是鼓起勇气向对方问,“你是华国人吗?”的自己。

想起初来上京创业时,程方原和她说,咱们去等于从头再来,难于登天。她不信,却第一个项目竞标就败北而归。

那年是极限运动产业渐渐走进大众视野的时候,懂得滑板场建造技术的人也越来越多。

程方原去纽约精研技术时,正巧错过了这个难得的上升期。因此在上京,程方原三个字虽还有印记,却已经不再响亮。更何况是一个在滑板圈子里籍籍无名的女老板手下,以G&C这个陌生的名头重新开始。

那些年她吃了不少苦。大病初愈,背井离乡,蜕去千金小姐的皮在尘世里摸爬滚打。人在一心拼搏事业的时候,哪顾得上情爱。

她甚至想不起自己要思念谁,该思念谁。

唯一晓得的是在上京,处处都要人脉,处处都不欢迎她一个海外归来的南方娇小姐插手他们滑板圈子的事。

她记得有次项目没谈拢,走出会议室后,听到甲方在背后不屑地道:“一个丫头片子,能懂怎么设计板场?她去过工地吗?居然吹自己团队是从国外学来的顶尖技术……”

而她即便有过无数次跟着程方原泡在工地的经验,自信不比任何哪个做板场施工的人技术差,却因顶着“老板”的名头,无法像从前一样肆意回头顶撞。

像程方原经常教她的那样,她笑笑,说句算了,就将这一页揭过。

林冠亨就是在他们最难的时候出现的。

遇见他那天并无什么特别。只是她再次回头土脸走出甲方大楼时,听到有人在身后喊她“顾小姐”。

她和程方原回头,看到他快步走过来,喘息微微急促,眼里却带笑。

“顾平芜,你怎么在这儿?”

她恍惚在他眼里看到十八岁的自己。

——那年她仍对爱与被爱充满期许。

后来他成了她在上京唯一的朋友。他手头的内部消息与资源奇多,也总能不着痕迹地令顾平芜吃到红利。

起先她只当林冠亨所在的圈子本就习惯消息共享,却是后来才得知,林冠亨毕业后依从家里的意思,留在上京负责处理商业地产方面的事务。

未及而立,却已是集团副总。难怪那日在甲方大楼里,他分明只是过来与她说句话,周遭的人却噤若寒蝉。

两年足够令他们从陌生人成为朋友。可她始终划下界限,不容他再越过分寸。

他明明也对此心知肚明,却还是要选择在这个并不恰当的时刻对她告白。

可以说是兵行险着了。

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冒进?

顾平芜走神地扫视过周遭,竟有些庆幸,此际,除了眼前单膝跪下林冠亨,再没有其他人来一起围观、催促她的答案。

所以她不惊不动地伸手,扣上他手中那枚戒指盒的盖子。

“哒”一声轻响。

林冠亨看了看手中不再象征任何告白意义的戒指盒,又看了眼神色平静的顾平芜,低头笑了一下。

“其实我猜到了你的答案。”

借着她扶住他小臂的手,他顺势起身,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回对面,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才接着说道:“我承认,是我心急。”

顾平芜了然地抬了抬眉,没吭声。

林冠亨好整以暇地抻平刚刚弄皱的西服前襟,垂下眼。

“我听说周扬为了一个工程接触过你们,所以我心急了。”

顾平芜露出一丝不耐,搁下叉子道:“我吃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起身走了两步,却被他追上来扣住手腕。她顿住脚,回头盯着他的手,他便缓缓放开。

“你知不知道,每次见你,你好像都在试图告诉我一件事,那就是,我没有机会。”

他依然笑着,嘴角的弧度却带些自嘲:“可要命的是,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只要不是他,在你那里都不会有机会。”

“他是哪位?”顾平芜终于回转身,面对面地看着林冠亨,面无表情地问,“那个我做手术差点丢了命也没问过我死活的池以蓝池先生?还是那个分手的时候说对我有责任要做我六哥,但这六年来没关心过我在哪,过得不好不好的池以蓝池先生?”

“他是哪位啊林冠亨?”顾平芜露出一点冰凉的笑意,非常认真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用很天真的语气问道,“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屑我的机会啊?”

“别这样,平芜……”

“我没你想的那么情深不渝。”她努力眨了眨眼,为掩饰泛红的眼眶,所以匆匆低下头说道,“我就是觉得,爱一个人很累,不如爱自己。所以你也别在我这里找机会了。我能做的就到朋友为止,再多一点都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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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她连抬头看林冠亨表情的力气都没有,很疲倦地说:“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不必,我带了司机。”

她背对着他说完,头也不回拎着包走出餐厅。

林冠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送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耷拉着肩膀往回走。

餐厅原本静得仿佛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随着他坐回位置的动作,像被谁按了开关一样,开始渐渐骚动起来。

餐厅老板轻手轻脚坐到他对面,脸色复杂地问:“这什么情况?没成?”

林冠亨低着头没吭声,半晌,抬头笑了一下。

“嗯。”

老板着急得直挠头:“这位什么来头,不是说你追了两年了吗?两年都没打动,难不成心是石头做的?”

林冠亨半晌没答,只是慢条斯理整理仪表,是不想再聊下去的姿态。可离开前,到底还是回头和好友说了最后一句话。

“不关她的事。是我太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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