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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户人家别说逢年过节, 就是各府主母的生辰都会有来有往,此番,前来庆贺的多是女宾, 君晟不便带着季绾去拜见谭氏,便先带季绾去往蕙兰苑见过徐老夫人,之后被太师府的仆人分开,一个去往家主设宴的花园阁楼, 一个由侍女引着去往迎客堂。

蔡恬霜陪在季绾身旁, 小声安抚道:“谭夫人不会为难咱们的。”

一家主母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为难“自己人”,季绾并不担心, 她只是犹豫要以何身份自处在富贵逼人的交际中。

迎客堂内,谭氏在被二房弟妹褚氏调侃一句“望穿秋水”后,敛起了情绪, 融入女宾的交谈中。

褚氏看热闹不嫌事大, “帮”嫂子盯着门口, 直至一抹陌生倩影映入眼帘才笑出声,“稀客来了。”

谭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见一身月白云锦长裙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也立即引起其余人的窃窃私语。

留在迎

客堂的女宾多是诰命妇,年轻的闺秀们早结伴在府中花园玩耍私语。

迎上一双双打量的视线, 季绾抠了抠掌心, 竭力让自己维系从容自若,她走到主座前盈盈一拜,垂眸柔声道:“见过谭夫人,晚辈季氏有礼了。”

这是第一次见到季绾, 谭氏定眸打量, 淡淡一声“看座”,就有人引季绾坐到离主座较远的下首。

按着辈分, 合该如此。

褚氏把玩着团扇,比谭氏还仔细打量着季绾,去年儿子入狱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不是冤家不聚头。

季绾安静坐在那,听着贵妇人们的谈话,云里雾里的。有人见识广博,有人爱慕虚荣,可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只是来尽礼节的。

府中膳食备好时,谭氏身边的韩妈妈请女宾们移步。

季绾被韩妈妈留了下来。

屋里除了谭氏主仆,还有一贵妇人坐着没动。

蔡恬霜附耳几句,季绾得知坐在谭氏下首的贵妇人就是二房主母褚氏。

谭氏饮着手里的茶,直到褚氏有了自觉起身离开,才缓缓开口:“日后,多与阿晟回府坐坐。”

上次闭门羹的经历提醒季绾,眼前的长辈将她自己圈在矛盾和煎熬中,释然不了,放手不了。

想必自上次将“养子”拒之门外,“养子”再没登过门,以致妇人心态略崩。

作为小辈,又是府中陌生的客人,季绾没有置评的资格,她欠身一礼,柔声应下了。

话落随之陷入静谧。

一个脑袋瓜从太师壁一旁的门扇探出来,打破了这份尴尬。“

妹妹!”

闻言,两人同时回头,谭氏轻呵道:“豫哥儿不得无礼。”

宾客们总算散了,在后堂憋坏了的君二公子跑出来,来到季绾身边绕圈圈,好奇又欢喜,指着季绾与母亲顶嘴,“妹妹比我小。”

谭氏放下斗彩瓷盏,嗔道:“小也不是你的妹妹。”

“那是我什么人?”

这话问住了谭氏,半歇,叹道:“是嫂嫂。”

君豫最听母亲的话了,拉住季绾的袖子晃了晃,清脆唤道:“嫂嫂。”

这下,换季绾赧然,唤二弟不是,唤二公子也不是。

君豫孩童心性未泯,学家里养的鹦鹉,侧身歪头向上看,盯着季绾的下颏,“嫂嫂怎么不应我?”

“二公子。”季绾一点点抽出袖子,却见君豫噘起嘴巴,一脸的不高兴。

二十有一的年纪,噘嘴鼓腮的模样,与俊逸的面容实在违和。

季绾为他惋惜,于心不忍,小声唤了声“二弟”,短促快速像是在嘎巴嘴。

君豫听清了,拽着季绾的衣袖就要往外走,作势去找君晟,再次被谭氏叫住。

谭氏扶额,“豫哥儿回屋去,今日人多,别胡闹。”

“人多才热闹。”

“回屋。”

君豫跺脚,气鼓鼓地松开手,可他自幼听从母亲的话,不敢忤逆,委屈巴巴地走进后堂,探身朝季绾扁了扁嘴。

季绾朝他笑了笑,温柔的神色映入谭氏眼中。

从迎客堂出来,季绾舒口气,挽着蔡恬霜的手臂游走在花园中。

太师府的花园哪怕是百花凋谢的深秋,依旧澹艳秾芳。

花匠巧工,草木芊绵,环绕潺潺清溪,留下了秋韵,展开花屏。

迎面遇见几个贵女,笑着与季绾打招呼,蔡恬霜小声介绍着。

这几人都曾在馥宁公主那里受过气。

季绾不露声色,一一还礼。

不远处,魏管家朝这边行了一礼,又朝蔡恬霜招了招手。

蔡恬霜会意,“绾儿,我过去一趟,很快回来。”

“去吧。”

季绾目送她跑远,自己慢悠悠走向被草木簇拥的木椅,却在途径假山时,被人一把拉了进去。

“啊——”

短促的惊呼被人掩在手掌中。

看着突然出现在假山中用力捂住她的沈栩,季绾倒没有惧怕,只是疲于与他纠缠,抬脚踹了他一下。

沈栩不防,小腿一痛,闷哼声溢在季绾耳边。

“唔唔——”

“别出声。”

“唔!”

两人僵持在无人的假山里。

沈栩向外探看,又对上她含了薄怒的杏眼,“我有话对你讲,别出声。”

季绾别开脸,似妥协了,可当那只手稍稍移开时,她作势要喊人,又被沈栩快速捂住。

她再次抬脚,被沈栩避开。

“喊人过来,与你我都不利。”沈栩试着松开手,掌心距她的唇不到半寸的距离,以防她喊人。

季绾也知利弊,踹那一下不过是在吓唬他。

“既知不利,还一再纠缠我?”她冷笑,“沈公子名利双收,后记起旧交了?”

她将人推开,温温淡淡,“没人会在原地等你,大家都体面些,各不打扰。”

沈栩被她的话刺痛,眉宇拧成川,从未见识过略带犀利的季绾,是在君晟身边呆得久了吗?

“我不是为了缠着你。”沈栩递出一个锦布包裹的东西,“欠你的,当作新婚贺礼,收下吧。”

季绾不接,提步向外走,被沈栩拽住臂弯。

“自重。”

季绾挣开,不懂他为何要补一份新婚礼,腰缠万贯坠得慌不成?非要把金银向外抖抖,救济一下穷旧交,作为弥补吗?

周遭随时会有人来到假山内,沈栩不宜久留,打开锦布,将一枚牛血色的赤玉坠子悬在指尖,“还记得吗?”

季绾怔住,是她情窦初开时听他许下的承诺,会给她买下一枚赤玉坠子。

讽刺的是,承诺犹在耳畔,他们已形同陌路。

季绾淡目,不为所动,从脖颈上抽起一条红绳,红绳的一端系着一枚锦红赤玉坠子。

缘分妙不可言,孽缘亦然。

“我这枚,比沈公子手里的更适合我。”

看着她手里赤红如锦的坠子,沈栩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坠子连同他都成了笑话。

顶级的两枚赤玉,一个被视若珍宝,一个被弃之如敝履。

他垂下手,背靠假山石低头发笑,“你特意挑的?”

并不是,只是巧合。

可季绾不想解释。

情浓时,路边捡来的一块石头,都比断情绝义后用以弥补的珠翠有价值。

“沈栩,我早都释然了,你也该释然了。”季绾背过身,并未回头,语气轻飘飘的,云淡风轻,“人是向前看的,没必要回头踟躇,何况你是我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说罢,迈开步子,留沈栩一人在假山石内,被暗淡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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