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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良久,久到承昌帝失了耐性,他闭闭眼,起身抬了抬手,“交给大理寺密审,必要时可用刑。”

“父皇......父皇!”

“留着力气,去大理寺录口供吧。”

太子忽然轻笑,松开攥紧的龙袍,踉踉跄跄起身,“儿臣有动机,但不是全部的动机。”

因他杀的人,都与当年劫持他的土匪头子相像,受害人都有一对锋利的虎牙。

而那个长了虎牙的土匪头子,还养了一只喜欢龇牙的猫。

他的心口,至今还留有那小畜生的咬痕。

旧疤难消。

屠尽方圆百里的匪类不足以解恨,真正的梦魇是那个试图指使一只猫啃食他心脏、辱他尊严的土匪头子。

自走出土匪窝,他发誓,屠尽天下一切与之相像并有虎牙之人,无论男女老少。

可杀着杀着,暴躁的本性被彻底勾了出来,他不满足于杀与之相像的人,敢对他龇牙的人与物,皆该死。

那两只御猫,便是如此。

各法司之所以没有按着虎牙这个线索锁定当年劫持一事,是因为当年前去施救他们兄妹的官兵只顾着剿匪,之后负责调查的官员也只顾着侦破十六卫统领出卖他的动机,无人注意到土匪头子那对锋利的虎牙。

至于相貌相像这件事,更是难以辨析,唯有他能认出人海中,与土匪头子相像的人。

就是那些个无辜的人。

其间,只有身为母亲的喻雾媚发现了端倪,可他无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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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昌帝带人离开望月楼时,面容憔悴,一对嫡出子女被土匪绑架的画面历历在目,他有惭愧,有怜惜,唯独无法共情,无法去共情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心在滴血,中年男子面色苍白,身形在风中微晃,被人扶住手臂。

“陛下珍重。”

青年声线沉沉,语气平静,不见谄媚。

承昌帝看向扶住他的沈栩,问出一句话。

为何没有灭口梁展替太子脱罪?

沈栩默了默,道,“草民十年寒窗苦读,是想要扎实稳健,堂堂正正入仕,一展抱负。替太子保密,有违良心。”

承昌帝阅人无数,对人性中的小瑕疵有所包容,他抬手拍拍沈栩的肩,乘车离去。

沈栩躬身相送,待车驾驶远,转眸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君晟。

怅然与欣慰交织。

得罪太子,等同于得罪整个东宫,先前积累的人脉碎裂崩塌。

庆幸的是,这一刻,他与君晟之间的差距在缩小。

帝王看到了他的谋略和心机,眼中明显流露出了欣赏之色。

君太师推着君晟,与沈栩一同走在星月黯淡的长街上,目送贺清彦与侍卫架走了耸肩惨笑的太子。

太子最后看向两个青年的一眼,阴冷冰凛,似淬了

毒,含了万千恶语。

纱灯摇曳,被风雪吹灭,趋于阒静黑沉,长街尽头,一盏无骨花灯莹莹发亮,提在纤纤素手中。

季绾等在那里,将花灯递给身后的蔡恬霜,又从君太师手中接过轮椅,盈盈一礼告辞,推着君晟离开。

茜色披帛随风翻飞。

妍姿艳质。

沈栩久久没能收回视线,直到肩头一沉。

君太师扣住他的肩,笑呵呵道:“待来年三月殿试结束,为父也该为吾儿择一门合适的婚事。大婚前,再办个认亲宴。”

沈栩愣住,是他曾梦寐以求的认亲宴啊,可此刻听来已没了曾经的希冀,许是明白了身份只是锦上添花,首先要有锦。

看他并没有露出兴悦,君太师揣度一二,扣紧他的肩,“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既做了抉择,就不要悔恨当初。”

沈栩低头,除了君晟,大多数人都觉得是他飞上枝头后嫌弃季家清贫,主动悔婚,这份苦涩在一次次自以为吞咽下后又涌了上来,一次比一次难咽。

他没有重提旧事,只因无济于事,还会被人耻笑他软弱。

季绾终与他无缘。

望月楼离沈家不远,季绾推着君晟漫步在夜色中。

天清寒,细雪飘飞,打在脸上冰冰凉凉,君晟“望”着无边黑夜,眉宇舒展,不见愁容。

轮椅是沈父沈荣杰花了一整日为他打造的,倾注了老者的关切。

有些事在了结前,是需要先做弥补的。

君晟搭在扶手上的手轻敲着,知这条街上有几间不错的店铺,只要租下或买下,无论做什么生意,都能挣得盆满钵满。

“念念。”

“嗯?”

“这几日,替我盘下这条街董记、徐记两间铺子吧。”

季绾很是惊讶,“这几间店面被称千金铺子,店家哪舍得割爱?”

“那就携千金,大嫂不是想开面馆,将徐记那间铺子给她,董记留给父亲做木匠铺。”

这下,别说季绾,就是走在后头的蔡恬霜和馨芝都极为震惊。

这份礼未免太重了。

沈家人能吃得消吗?

季绾挑起秀气的眉,“先生干脆盘下望月楼得了。”

君晟失笑,望月楼是千金都求不得的,幕后的金主是皇帝陛下。

当沈家人得知君晟为他们盘下董记和徐记两间铺子,差点惊掉下巴。

杨荷雯使劲儿摆手,“太贵重了,我哪儿承受得起?还是寻个能够一本万利的铺子吧。”

虽嘴不饶人,但她没有占大便宜的胆子,又深知自己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很怕焚琴煮鹤,收不回本钱。

沈荣杰干了半辈子木匠,摆地摊风吹日晒,如今日子好些了,是想要攒银子开间店铺,可承受不住这份漫天雪花银的富贵啊。

“太破费了。”

“不必顾虑太多。”将两份房契放在桌上,君晟扶住一旁的季绾,“这是我和绾儿的心意。”

季绾觑了一眼一本正经的男人,三品大员,回报走散多年的血亲,是人之常情,但这份礼的确太大了,而且有些蹊跷呢。

像是在了结一桩因果。

潘胭拉过季绾,小声问道:“绾儿你说实话,四弟是不是想搬出去自立门户了?”

季绾也有此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