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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开。

顾知煦趴在床边,瞄着正在跟医生说话的陆或雍。

这是他头一次见陆或雍脸色这么阴沉,好像自己做了件什么很严重的事, 难道是生气他受伤就没法谈生意的事?

他顿时有些心虚,将脸埋进胳膊里不出声了。

“好, 谢谢医生。”

陆或雍送走医生, 关上门后转过身往卧室里走去, 映入眼帘便是顾知煦趴在床上,那白得晃眼的后背, 以至于左边肩胛骨肿起来的位置显得特别严重, 血已经止住,是刚才挥得太用力皮导致的擦破出血。

顾知煦一听到关门上,立马抬头, 结果看见陆或雍就站在床边, 吓得他脖子一缩往后躲。

抬头的动作让他扯到肩膀,疼得痛呼出声。

“躺好不要动。”陆或雍眼疾手快上前,手握住他的肩膀让他躺好,却在掌心触到肩膀柔软细腻的皮肤时, 像是握住一块微凉的玉, 心头荡开不恰时宜的涟漪,宛若烫手山芋地松开手,皱起眉:“等下又肿起来了。”

“你生气了吗?”顾知煦乖乖躺好, 往后瞄了眼。

陆或雍坐在床边,沉默须臾,余光落在红肿的肩胛骨处, 觉得心头不舒服:“你觉得呢。”

“你生气了。”顾知煦懊悔地叹了口气,脑袋枕着胳膊, 郁闷道:“对不起啊老板,搞砸了你的计划。”

“你觉得我是因为你搞砸计划生气?”

顾知煦一愣:“不是吗?”

“是因为你受伤生气。”陆或雍淡淡道,说完便站起身,也不知道站着想到什么,背着对顾知煦:“你先休息吧。”

就在他准备走时手腕忽然被拉住,脚步顿住。

“哥哥,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陆或雍眸底荡开涟漪,低头看了眼握着自己的手。

“我本来以为你会怪我搞砸了你的计划,但你是因为我受伤才生气,你也太好了吧。”顾知煦见陆或雍不看他,以为他是在自责,顿时更内疚了,握上他的手:“你这样看重我,我都觉得我得好好表现来报答你了,除了运动这件事我确实不大擅长,但其他我想我还是可以的。”

“你喜欢女孩吗?”

很突兀的另一个话题。

气氛莫名的沉默了须臾。

顾知煦被问得脑袋空空,回过神后,试探地问了句:“我……我不能喜欢女孩吗?”

回答完后握着的手忽然被拂开。

“你休息吧。”陆或雍走出房间,背影看起来有那么些低落。

顾知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房门被关上,空间里只剩下他,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注视着门口的位置,心情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话,是什么意思?

脑海像是走马灯似的,沿着这句话的蛛丝马迹,从记忆中涌出跟陆或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从最初的认识,都像是设定好的剧情,由他的教授出面撮合的一餐饭,再到陆或雍主动朝他抛出橄榄枝,他自然而然会认为陆或雍看中自己的是能力,以及他能够给陆或雍带去的利益,算不上是强强联手,也算是陆或雍主动让他借助顶盛集团的强势背景,帮助他达成资源整合的目的。

在某种程度的默契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心心相惜,能够成为好朋友那种。

陆或雍敢教敢放手,他就敢学敢做。

那除了这之外呢?

他也不是妄自菲薄的意思,觉得自己配不上陆或雍给予的这一切待遇,可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也具备了一定的情感能力,就算没有处理过情感问题的事也处理过跟家里发生的矛盾之类,从小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

陆或雍的这句话……

——你喜欢女孩吗?

以他这一年里对陆或雍的了解,这男人说话从来都不说废话,这句话一定有内容,不像是询问,更像是一种试探。

他们除去关于工作的事情相处频繁,陆或雍出现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也非常频繁,虽然有时候试图教会他一些运动,但大部分时间都能够顺着他的生活轨迹,还会教他留学期间怎么保护自己,帮自己出气。

跟陆或雍吐槽过学校项目被教授故意为难进度,第二天,教授刚买不久的新车在学校里被烧了。

他说因为学得不高兴,大半夜会带他开车上山带他去看日出,当晚顶着白雾,遇到了抢钱的流浪汉淡定地递给他一叠钞票让他滚远。

还教他一个人外出走夜路就装问题少年,遇到下雨天就不打伞,穿件冲锋衣把外套帽子一戴,拎个酒瓶往外走。

如果组内有人不做作业,不要藏着掖着,要当着他们的面淡定的说‘我要找找学校哪一块地埋人比较隐秘’。

甚至在上学期被教授为难卡挂科,带他去飙车。

这男人的魅力远不仅仅是情绪稳定,年轻英俊,风趣多金,还有很多优点。

他也承认,陆或雍找助理的方式不同寻常,既不公开,又像是找一个朋友打发时间,可却是全心全意的,给他项目,抛出丰厚诱人的待遇,陪他玩,陪他学,走到哪都会带着他。

只是突然间恍然,馅饼怎么会从天而降。

这算不算……

另一种有所图。

那陆或雍图他什么?

“……老天。”

顾知煦大字趴在床上,逻辑清晰地一通分析,像是恍然大悟那般,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房门:“老板不会是……暗恋我吧?”

说完猛地捂住嘴,像是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他的老板,是gay!

度假村的夜悄然而至,星光点点的灯在绿林环绕里点亮,远离城市喧嚣,夜晚舒服得不可思议。

餐厅里,安静得只有轻碰碗碟的声音。

顾知煦见坐在对面的大佬面无表情地吃着饭,全程沉默不说话,跟失恋了似的,这顿他都吃得味同嚼蜡,还背痛:“那个,boss,你——”

‘噔’的一声,刀叉被放到餐盘上,动作中暗含了些情绪。

“叫哥哥。”陆或雍皱眉。

顾知煦:“……”他还以为这人是不打算跟他讲话了:“好的哥哥,你怎么了。”

陆或雍面容淡淡,见顾知煦一直看着自己,再想到上午那句话,那种当面听到答案的暴击让他有些难以承受,但他作为年长者,还是得要保持着一定的风度,毕竟喜欢人家是他的事,他肯定不能将情绪和脾气撒在对方身上。

他垂下眸,继续拿起刀叉,味同嚼蜡地吃着价值上千的牛排:“没什么,今晚的牛排还不错。”

顾知煦歪着头,观察着他的表情,对这个评价保持中立,抬起手腕,小幅度举起手:“我有个大胆的发问。”

“说。”陆或雍吃着牛排。

“你是gay吗?”

‘嗡’地一声,大脑的弦像是被剧烈拨动了一下。

陆或雍拿着叉子的手戛然而至,惯有的从容在这一刻露出端倪,足以被发现,他微掀眼皮,对上顾知煦澄澈的双眸。

顾知煦背后一凉,被这眼神看得有种要被狙杀的感觉:“……是,是吗?”

“你知道了?”陆或雍仅一瞬,便调整状态,放下叉子。

这句回答毫无疑问就是承认。

“我是下午听你这么问猜出来的。”顾知煦说:“毕竟你不会好端端地就问这句话。”

“所以你恐同?”陆或雍问,若是认真留意,会发现尾音有那么些许的发颤,他甚至盯着顾知煦,生怕他说出一个否定的字眼。

害怕会迎来暗恋之后对方是异性恋厌恶同性的全盘否定,那对他一定是致命的打击。

他就是玻璃心,承受不起。

“不啊。”

陆或雍缓缓地深呼吸,像是庆幸,仅是这个瞬间背后就出了汗。

“虽然我是异性恋,但我尊重爱情。”顾知煦看着陆或雍说。

陆或雍表情有那么一霎地僵硬,他目光缓慢地由下往上,看向顾知煦,像是在愕然自己明明还在暗恋还没告白就被拒绝了的暴击中。

顾知煦没见过陆或雍这样的眼神,仿佛听到对方心碎的声音,连忙抬起手双手摆了摆,解释道:“不是,你先听我说。”

“你……这是拒绝我的意思是吗?”

坐在对面的男人好像要碎了。

顾知煦哪有经历过这些,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不,不是,主要我也不知道你暗——”

“我还没告白的。”陆或雍轻笑出声,唇角有些苦涩,他抬起手捂着脸,宽肩低垂。

顾知煦见况,吓得赶紧站起身,扯到背后的伤时姿势有些别扭,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他走到陆或雍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着急地低声哄:“哥哥,你别哭啊,早知道我不问了。”

“我没哭,我只是心碎。”陆或雍抬起头,深呼吸,肩膀一侧,躲开顾知煦的手,侧身坐着:“我先冷静一下。”

暗恋的滋味本就不好受,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结果对方还是异性恋。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而是被发现自己暗恋,然后被戳破,戳破后还当面拒绝了他。

他说完还是绷不住,深深地弯下腰,双手捂住脸,将呼吸掩埋在掌心。

没办法,恋爱脑就是玻璃心。

“……”

餐厅头顶的水晶灯明亮,那么高大的男人,身价上百个亿,竟然在餐桌边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

弯下的背影散发着‘我碎了’的低落情绪。

顾知煦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小就没有哄人的经验,主要是他哥也不是这样的,若是他们俩吵架了,直接开打,他打不过哭就是了,但问题是现在哭的不是他,他的老板他的钱途好像在哭。

他有些焦头烂额,也不能置之不顾,便走到陆或雍跟前,蹲下,歪着脑袋看向他:“哥哥,你在哭吗?”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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