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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巧, 原本邱纶只不过想出去逛逛,晚饭时?候就回来和妙真道歉的?。谁知在街上?走着走着,又碰见两位刚从苏州来的?朋友。旧交重逢,少不得是要坐宴寒暄一番, 耽搁到二更天还不见人归。

妙真满是委屈, 以?为他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料准他不过晚饭时候就要回来赔不是, 就等?了一会。不想?这一等?, 火烛灺半, 听见已是二?更天, 他还没回来。她愈发委屈, 一门心思为他好, 他倒不识好, 反怪她狠管了他。

她从前是个什么人?也是最怕人唠叨的?,自然也不愿去多说别人。一想就有些酸楚难当,独个坐在榻上?把眼泪一抹,叫花信去打了水来洗漱。

花信端了水来劝她, “姑娘不等三爷了?你这会吹灯睡了, 他一会回来,看见你这屋里歇了灯,就是要过?来和你赔不是也怕搅扰你睡觉,不肯来了。几句口舌,拖到明日, 倒拖出嫌隙来了。我看你还是再等等吧, 洗漱完, 我陪着你等?。”

“谁要等?他?难道他一夜不来赔不是,我就一夜不睡了么?”妙真夺了帕子把脸搽一把, 把口漱了,就换了衣裳卧在床上?。

花信把蜡烛取来插在床边的?银釭上?,“真不等?了?这时?候还不见回来,别?是在外头遇到了什么事?三爷跟前也没个人伺候着,要不我叫严癞头上?街去找找?”

“找他做什么?他这么大个男人,难道还会被拐子拐走不成?这么暗了,谁不歇息?你何苦又叫宁祥费事?”

既说到这里,想?到花信素日行动,也唠叨了她两句,“不是我多嘴要说你,宁祥是待你有些想?头,所以?才肯任劳任怨凭你使唤。可?你既然没那个意思,就不该没有分寸地使唤他,人家又不是欠了你的?。你要没意思,就和他说清楚,只对我说管什么用?”

话音甫落,她自己倒听得一阵亏心,这话到底是说花信,还是在说她自己?她原来也不是不懂道理,只是事情搁在自己身上?,都是一副自私相。

大约良恭也看见了她的?自私,所以?渐渐变了态度,不大爱贴心贴肺地伺候她了。兜兜转转想?回这里,又是不甘,又是失落,一种郁塞的?心情。哪里还能睡得着呢?屋里又有些闷热,她干脆就起来到廊下吴王靠上?坐着乘凉。

银月铺阶,星斗斑斓,院子里什么都看得清,假山上?还有那颗老柳清晰的?影子,夜风拂动,夜色犹如一片静谧的?湖。这时?候大家都睡了,没有人声,仅仅是蟋蟀吱吱,蛩语唧唧,以?及妙真哀愁的?呼吸。

倏地听见“咯吱”一声,妙真吓一跳,端起腰来看,见良恭竟从假山后头走出来,穿着件蟹壳青的?衣裳,松松的?系着带子,露着大半胸膛,想?必是从床上?爬起来。

妙真看见是他,就想?绊住他一会,因问?:“这么晚你怎的?还没睡?”

良恭本不想?理睬,可?见她穿着薄薄一件水色的?鲛绡长衫,在背后窗纱上?晕开的?一圈烛光里,透着两条月光一样的?细软胳膊,不免色.迷心智,蹒着步子过?来,“热得睡不着,想?起来这厅上?的?门未关?,怕又野猫跑进去,就起来关?门。”

“我也是热得不好睡。”妙真摇着把扇子,把胳膊扶在吴王靠上?,一把纤腰跟着他步入廊下,也慢慢搦正?了。

他像是嘲笑地睨了她一眼,“难道不是为了等?邱三爷?”

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可?妙真不好对他说。才刚教训花信要人家趁早对严癞头说明,免得牵来扯去说不清。轮到自己身上?,又做不到,很舍不得。就向从前林妈妈睡那屋子斜飞了一眼,轻描淡写道:“谁等?他?他爱几时?回来就几时?回来。”

良恭把背欹在墙上?,也不坐,也不说走,就在她对面立着,在月光铺不到的?地方望着她好笑。

那笑容因为看不清楚,她猜测是一种嘲笑,就白他一眼,“你现在心里一定想?:谁叫你自讨苦吃,和人家未婚苟且。”

她肯直白地说出来,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赌气的?意思。希望说得不好听了,他不忍心,来替她辩白两句。

可?良恭非但没替她分辨,还似乎认同地点了两下头。她益发有气生,把身子转到一边,胳膊又搭在吴王靠上?,整个人脆弱地伏在胳膊上?,“哼,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又管得着?随你们怎么去想?。”

她的?脊背弯着,像一条细细的?树枝延伸出去,脸是梢头长出来的?一朵玉兰花,看得良恭心头一软,就坐下去,倚着偌大的?圆柱子戏谑地看着她,“谁又说你什么了?还不是你自己在这里说。”

妙真不过?是怕了他这几日的?做派,乍来乍去的?,就装出这顾影自怜的?模样引他上?当。见他肯坐下来,她心里又是得意又是窃喜,后来又怕他忽然要走,就向他坐过?去一些,借口说:“你看我脸上?是不是长癣了,有点痒。”

良恭把脑袋紧贴着柱子,有意避开似的?,谨慎地看她的?脸。她又生气,把身子端正?一些,“八成是给小虫子惹的?,这时?节就是虫蚁多。”自己给了自己答案,免得人家不答,倒是自己尴尬。

落后就是一片沉默,她愈发觉得丢了面子,又要悄悄往旁边坐开一些。不想?屁股刚抬起来一点,腰就给他陡地揽住了。他往前一掣,她就伏进他怀里。喜还没赶上?来,只有一片惊,她呆呆地睇住他。

本来要问?,又怕问?得他头脑清醒了又把她丢开。她就没问?,也没敢动,瞪圆了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

良恭就笑,近近地瞅着她的?眼睛,“你挪来挪去的?,屁股不疼?”

妙真讨厌他在这个时?候说“屁股”,觉得不是个什么文雅的?词,把这夜的?好风好月都破坏了一点。心里正?这么想?,他的?嘴就贴过?来,把她向后揿在阑干上?亲。

他亲得格外用力,舌不客气地在她嘴里搅.动,揽在她后背的?手也是不客气地把她一大片皮肤攥着,有些报复的?感觉。抓着抓着又嫌背上?太单薄,就移到前头来,攥她的?胸.口上?软.的?肉。

妙真觉得心都要给他掏出去了,胸.口长了颗樱.桃似的?嘴,用丰.腴的?唇.在他手心里胡乱拱着。她向后仰.倒在阑干上?,仰头看见天上?明净的?月亮,觉得那是面镜子,照得人害.臊。

不一会良恭拽回自己的?理智,又将她松开,见她仰在阑干上?绵绵地喘.着气,就拉了拉自己的?襟口,笑着起身,“邱三爷大概要回来了。”

她一时?陷在脸.红.心.跳的?窘迫中,忙端正?起来把外头的?长衫拢一拢,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从廊角转了出去,仍然是乍来乍去的?洒脱。她有种偷.情的?虚惊,过?一会,看见大片大片的?月光撒在假山上?,撒在院中,又觉得连身.体都有些空旷和荒凉。

次日大早往胡家去,车内只得她和花信坐着。良恭的?背影给红日映在车帘子上?,情愿在外头晒着,也不进车里来坐。她在心里怙惙着,就到胡家门上?来了。

胡老爷往染坊里去,仍是胡夫人携雀香招待。未到午饭时?候,娘三个就坐在胡夫人屋里说话。胡夫人又略微发福了些,一笑起来就珰动钗摇,珠光宝气的?一身。

问?了妙真安葬父母的?事,又问?起这次是谁伴着来的?。妙真道:“还是我跟前那几个人,只是林妈妈春天病故了。”

雀香听见眼睛一亮,想?着良恭也一定跟来了。原本她对黄家公子的?想?象,已从良恭身上?移植到邱纶身上?的?。可?这一年听见说邱纶在嘉兴为和妙真的?事同家里打擂台,又觉得邱纶那性子小孩子似的?,不够稳重。

她长了一岁,喜好也变了些,不大喜欢孩子气的?男人。因此?两相比较,又把对黄公子的?憧憬转移回良恭身上?。觉得他面上?虽然轻浮,骨子里却是个稳重的?男人。

因此?忍不住多嘴试探一句,“大姐姐跟前那几个人,我记得还有花信,瞿尧,良恭,也有个姓严的?,都跟着来了?”

妙真笑笑,“今日还是花信和良恭陪着来的?,花信在外头廊檐底下等?着呢,我叫她进来给舅妈和你请个安。”

说着就叫了花信进来行了个礼,落后又失望地说:“尧哥哥没跟来,他有事往别?处忙去了。”

胡夫人一听瞿尧没跟来,放了大半心,瞿尧毕竟是跟她的?这班人里头最会办银钱案子的?一个。他不来,那么少了许多麻烦,搁在胡家库里那笔财产更稳固了。虽然当下正?忙着把它们打点好,因为在忙着雀香年底出阁的?事。

但高兴归高兴,还是为妙真做出一副惋惜,“瞿尧倒是个好帮衬,只是人家男子汉,也要立自己的?事业。林妈妈呢,她那时?在这里陪着你的?时?候身子就不好,我就猜她是熬不过?这两年,果然叫我说中了。”又问?:“这次回嘉兴是住在哪里呢?”

妙真照实说:“是邱家二?爷的?一处房子,因为空着,邱纶就向他哥哥讨来借给我落脚。”

果然听见的?闲话不假,生意场上?跑来跑去的?人都说妙真和邱家三爷有些私行不检,以?至邱三爷和家里头闹得有些僵。

胡夫人一面笑,一面感慨,“邱三爷还是很对你的?事情上?心,这会只怕也陪着你到常州来了?怎么他今日不到我家来?”

“他有点事情要忙。”妙真晨起连邱纶的?面也没见着,也不知他昨夜是睡在哪里的?,只得胡乱搪塞一句。

这时?胡夫人跟前伺候那个媳妇进来,问?几时?摆午饭,厨房里好掂着时?辰烧饭。

“就正?午开饭。”为表对妙真的?关?怀,胡夫人又过?问?几句菜谱,“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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