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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霍霆山, 惊讶的不止是裴莺一人,陈渊和周围一众卫兵也很是错愕。

按理说,大将军应该在领军诛杀蓝巾逆贼才是, 怎的回来了?

难道……

众士兵眼睛一亮。

跟随霍霆山多年的幽州军对他有股盲目的信任, 都认为既然人回来了, 一定是大捷。

陈渊精神一震:“大将军, 待消灭完这波漏网之鱼,属下立马命人将粮草运入长平郡。”

霍霆山只是随意嗯了声, 他还在看裴莺。

破晓已至, 苍穹上的黑纱被揭开, 天光同样落在美妇人的芙蓉玉面上, 迷蒙柔和,清清淡淡,胜过浓墨重彩无数。

她面色不似平时红润, 颇为苍白。

“伤着了?”霍霆山皱了下眉, 将裴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在正面没发现伤口, 于是伸手按住她肩膀, 硬是将她转了过去,正面看完看背面。

她多半是匆忙从睡梦中起身,那如瀑青丝只用一条深紫色的发带随意束起,大半都披在身后, 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慵懒。

在背面也没看到伤口, 霍霆山眉梢微扬:“哦,原是吓着夫人了。”

裴莺被他按着肩转身时是懵的。

这人方才顶着已有凉意的秋风疾驰而来, 但那只大掌却热得过分,似滚烫的热度透过衣裙袭上她的肌肤, 也似让她肩上多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不知是否挨得太近了些,周围的血腥味重了许多,粘稠的,密集的,仿佛连空气里都要滴出血来。

曾经她在他身上嗅过的气息顷刻间被这股血腥味取代。

裴莺回过神,抬手将他的手拨开,那只大掌倒也听话的收回。

只是那之后,她襦裙左肩的位置多了一些血块。

被蹭到的血迹。

孟灵儿欲言又止:“娘亲,您的衣服……”

裴莺低头看看自己肩膀,她穿的那件紫绮上襦肩上多了一处铜板大小的血痕,血的颜色比平常的要深一些,看着快干了。

裴莺转过来看霍霆山,水眸里透出点明晃晃的不满。

这人一回来就毁她一条裙子。

霍霆山却笑得毫无愧色:“那蓝巾贼首的老巢已被我拿下,长平郡那处宝物多得是,到时再赔夫人裙子。”

裴莺先说不用。

一条裙子罢了,她难不成真和他计较?

而后裴莺又道:“将军您且去忙吧,我和息女先回营帐。”

包括陈渊在内,周围的幽州兵眼里都有或多或少的震惊。

裴夫人这是在赶大将军?

且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儿?

再看被赶的那人,面上竟不见有怒色:“再过两个时辰才会启程进城,夫人可去小憩片刻。”

陈渊身后的幽州小兵丁牛,偷偷和同小队的李吉祥对了个眼神。

前者得意,后者眼露佩服。

丁牛:我就说这位裴夫人多半是先帝的沧海遗珠,你竟还质疑我?如今瞧瞧,大将军对她多不一般,被当面赶人都不怒,这不是证明是什么?

李吉祥:厉害厉害,还是兄弟你观察入微,以后再有小道消息,还请与我分享。

裴莺完全不知晓“谣郎”竟在身边,和霍霆山道别以后,她带着孟灵儿去了营帐。

两个时辰后启程,那就是四个小时了。

够她补上一觉了。

霍霆山领着人回来后,营地里剩下的“蓝巾贼”很快被清干净。

“此番来袭的并非真正的蓝巾贼,而是司州之人。陈渊,你领人将那些尸首查仔细了,务必找到司州的标识。”霍霆山吩咐道。

陈渊最初以为是真蓝巾,但看到霍霆山后,他反应过来了。

哪里会是真蓝巾,蓝巾贼的老巢都破了,逃命尚且来不及,又如何会锲而不舍的咬着他们的后方不放。

陈渊领人去了,大概半个时辰后他回来汇报:“大将军,属下命人检查了所有尸首,但并无发现。这些人内里的服饰,乃至用的兵器,都没有司州军的痕迹。”

霍霆山从昨日早晨开始行军,晚间领军攻打长平郡,得知后方遇袭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他已是一整日不眠不休了。

男人还没有卸甲,此时他站在主帐的巨型羊皮地图前,沉眸凝望着面前的地图,眼里并无一丝倦色,只有欲要大干一场的野心勃勃。

“找不到也正常,刘百泉此人有时也很是谨慎。”霍霆山淡淡道:“无妨,既然找不到,那就做一批出来。”

兖州军的阵亡和司州军的临阵脱逃有目共睹。

只要他将袭击幽州粮仓的蓝巾贼有些竟用司州刀的消息放出去,世人自会往本就退缩的司州军身上想。

或许会认为蓝巾贼和司州军有勾结,也或许会觉得司州急于甩掉无能的名声,要拉幽州下水当垫背。

但不管是何种,都足够幽州军出师有名了。

陈渊眼睛亮了:“唯!”

霍霆山说两个时辰后启程,确实就两个时辰后。

时间一到,大军出发。

“娘亲,我方才看到好多死人都被扔到那边去了。”孟灵儿上了车厢。

正在将橘子从袋子里放到案几碟子上的裴莺一顿,扭头看女儿,却见小姑娘仿佛只是说一个事实,脸上竟没有多少惧色。

“囡囡不怕吗?”裴莺疑惑。

孟灵儿点头又摇头:“他们都死了,不会再跑来杀我们。”

裴莺惊讶于她如今害怕的点竟是死人不会作妖,红唇张合几下,许久裴莺才低声道:“可是那是死人……”

孟灵儿不明所以的点头:“是死人没错,但娘亲,咱们之前又不是没见过。”

她不是第一次见死人,小时候就看过富商打死过逃奴。

当街打死,一棍又一棍下去,血肉模糊。

当时她做了两宿的噩梦,后面父亲告诉她,那是逃奴,按大楚律例,奴隶逃跑可斩杀。

打死逃奴的事,在她往后十多年的成长里也碰过几回,除此以外,她还看过街上斗殴斗死的。

反正不是第一次见了。

裴莺看着女儿,有一瞬说不出话。

她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时代的割裂,在如今这个陌生的朝代,死人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哪怕如养在闺中的囡囡似乎也知道并习惯总会碰上那样的事。

或许这样也挺好,往后世道只会越来越乱,囡囡能处变不惊是好的。

但是在心底的最深处,裴莺却忽然觉得有点寂寞。

和现代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孟灵儿,或许是囡囡的前世,但终究不是现代人。

无人知晓她的来处,也无人会懂她对和平的习以为常,和对死人、厮杀,以及一切混乱的恐惧。

孟灵儿见裴莺脸色不太对,忙问:“娘亲,您怎么了?”

裴莺扯出一抹笑:“没什么,只是有些累罢了。”

她话音刚落,忽见卷起的帏帘侧有一道黑影,裴莺转眸过去,看到了一片熟悉的玄甲。

见她发现,霍霆山干脆抬手将帏帘挂得更高些。

玄甲颜色深沉,看不出血色,但无端令人感觉森寒,孟灵儿头皮开始发麻。

但是裴莺不怕霍霆山了,这人现在在她面前就是只没牙没爪的老虎,也就看着凶而已:“将军,有何事?”

霍霆山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不过看了几个死人,竟吓得她两个多时辰都未缓过来。

他正要说话,一抹璀耀的红芒此时闪入他眼中,霍霆山微微侧头,看见那条熟悉的红宝石手链此时戴在了孟灵儿手上。

男人眯了眯眼睛。

“那条手链,夫人不喜欢?”霍霆山直接问。

裴莺稍愣,没想到他竟说的是这个。那条红宝石手链挺好看,但她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

裴莺琢磨说道:“先前未来得及和将军道谢,手链很好看,谢过将军。”

虽然不是她戴,但她确实收了。

孟灵儿人傻了,没想到这手链来头似不小。戴着手链的左手腕忽然滚烫,她右手抬了抬,又觉得立马摘下来很奇怪,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既然夫人不喜欢,那就罢了。待到了长平郡,我再给夫人挑些喜欢的。”霍霆山语气平淡。

裴莺本想说没有不喜欢,又怕他顺着问既然没有,为何自己不戴,于是嗯了声,只当应下。

霍霆山又说:“此去长平郡的路已畅通无阻。”

裴莺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畅通无阻?

这人是向她显摆装备了马镫的幽州军所向披靡吗?

裴莺觉得应该是了。

既然是显摆,多半是想得捧场的,于是裴莺自觉配合说:“幽州军无坚不摧,精兵强将多如牛毛,实属将军栽培有方。”

霍霆山沉默了下。

他跟她说这一路不会再有死人,她这答的什么话。

裴莺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听不够恭维。

一次就算了,哪能次次都惯着他,于是对着霍霆山露出个礼貌式微笑后,裴莺抬手将方才被他卷起的帏帘放下。

帘子一放,车里车外立马隔绝开。孟灵儿自觉呼吸终于顺畅的同时,心中震惊不已。

她娘亲竟这般的大胆,她就不怕那蛮子生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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