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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鹰唳在深夜里响起。

睡在帐内的匈奴有些还睡着, 有些被惊醒了,不过后者只是嘟囔了声,便翻个身继续睡。

草原上有鹰再寻常不过了, 像雕鸮这类鹰就是夜出昼伏, 高兴时叫个两声也是常有之事。

然而下一刻, 震耳欲聋的杀声如浪潮般席卷。

“杀——!”

“杀——!”

杀声震天, 仿佛卷起了千丈巨浪狠狠拍向深眠中的匈奴。有人打了个激灵,连衣裳也顾不上穿好, 拿了弯刀就惊慌地冲出去。

一个匈奴刚从帐中出来, 不远处就有一抹火光陡然映入他眼中。在他猛地收紧的眼瞳里, 能看见一把把火把被抛向他们的营帐。

营帐都用麻布或羊皮做的, 一点就燃,火舌攀上营帐,很快为其带上了一顶极亮的帽子。

在某个时刻, 火光又仿佛变成了水, 如水般从一处流向另一处。

光芒驱散了黑暗, 借着光, 不少匈奴看到了一道道骑着马的黑色身影, 这些入侵者身披黑甲,连座下的马匹竟也是黑色的。

若非有火光映亮,这支军队融在黑夜里仿佛化身成鬼魅修罗,叫人无法辨认他们的踪迹。

不过现在他们和修罗似无差别, 他们骑着骏马, 手持环首刀,冲进他们的营地开始大开杀戒。

“啊!”

“快上马, 上马迎敌。”

“乌籍单于呢,快保护单于!”

“快灭火, 把车驾……啊。”

匈奴营地的外围乱成一片,内围的匈奴听闻大惊,连忙抄了武器上马迎敌。

乌籍单于从梦中惊醒,一把推开欲要问他发生何事的姬妾,顾不上穿戴得体,直接套了件衣服便出去了。

“何方敌袭?可是联军逼近,还是军臣那边的人来了?”乌籍单于急忙问。

“都不是,单于,袭击我们的是汉军!”有弄清楚情况的匈奴忙道。

乌籍单于大惊,“汉军?竟然汉军,难道是之前的事惹恼了他们……”

他被屠耆单于和车犁单于联手赶到南边,离开了原先生活的肥沃水草地。

这边的资源比不过他的旧地,他带着三万余人,麾下的人总得吃喝吧,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南方的汉人身上。

“先迎战!”乌籍单于顾不上想其他,敌人都打到跟前,迎战再说。

他可是有三万人,汉军多半是打个闪电战,待他们反应过来,对方估计就要撤了,乌籍单于恨恨道:“此番让他们有来无回。”

霍霆山带着黑甲骑一路往里冲,他身后的兰子穆拿着火把引燃一顶又一顶营帐。

环首刀自出鞘后饮血无数,甚至连每一回的挥刀都会甩出一串血线。

乌夜也扬起铁蹄,一脚踹开面前挡路的匈奴,马匹的脚力非同小可,一蹄之下直接踢碎了对方的内脏。

黑甲骑如蛮牛般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令匈奴们惊骇不已。这支凶悍的骑兵一出,他们哪里还看不出汉军这回不是想偷袭得手就撤,他们就是冲剿灭他们来的。

“着火了,快把营帐分开,不能堆在一起!”

“派一部分人先将车驾驱开。”

一个匈奴匆忙将车驾下固定轮子的栓子拔了,刚直起身却愣住,他本来张开的五指并拢,手掌微弯成碗状。

“不,怎么会这时候起风?别起风,求求了。”他喃喃道。

草原广阔,白日和夜间都时常有大风。当风刮起来时,无论是乌籍单于还是寻常匈奴,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乌籍单于牙关紧咬,“把车架分开,撤退!”

这批军队来得突然,既然已确认对方并非打个简单的闪电战,那此番不宜和他们硬碰硬。

还是先且战且退。

霍霆山领着军继续深入,不久后看到一顶有别于旁的营帐,那顶营帐更大更阔气,周围的守卫也更多。

主帐找到了。

“乌籍单于,出来受死。”霍霆山一人一骑当先。

跟随在霍霆山身后的黑甲骑随他震声,一时之间营地叫阵声震耳欲聋。

风吹移了天上的乌云,藏在云层后的圆月露了出来。

月华倾洒下大地,映亮了燃着熊熊烈火的营帐,映亮了缺了头颅的匈奴骑兵和倒霉被波及的马匹,也映亮了霍霆山的脸。

他戴着虎头兜鍪,兜鍪两侧往脸中收,如此设计是为了尽可能挡住要害,因此他露出来的面庞不算很多。

然而不远处的乌籍单于还是认出来了,他眼瞳收紧成针,那瞬间竟觉得夜风刮在身上如刀片划过般令他难受,尤其是颈侧那一块,仿佛被折断般传来剧痛。

他是见过的霍霆山的。

在七年前那一役,他带着兵马受召集结于王庭,最后听从左贤王之令出征大楚。

然后……

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他们被大楚那个将军打得头破血流,连左贤王的脑袋都被拧下来了。

那一役结束后的半年多里,乌籍单于都不时会梦到战场。在夕阳将尽的草原里,那人手持环首刀,浑身浴血,仿佛从地狱里来的罗刹。

他的刀锋下垂,源源不断的血沿着刀面流下,最后在地上汇聚成一弯血泊。

时隔七年,他又看到了那个罗刹。

霍霆山骑于马上,狭长的眸扫过四周,借着月华和不断燃起的火光,目光扫过周围匈奴的脸。

忽然,他对上了一双惊惧的眼睛。

霍霆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乌籍单于,你躲在那处有何意思,出来与我决战,我赏你个痛快。”

眼见对方策马过来,乌籍单于心知这一战无法避免,他赶紧取了刀,再翻身骑上自己的良驹:“霍霆山,休要张狂!”

匈奴少不了凭武力说话,乌籍单于能当上单于,自然是个能打的。他亦身高八尺有余,露在羊皮衣外的两条胳膊肌肉壁垒分明,他手持大弯刀,气势汹汹。

霍霆山轻呵了声,策马过去。

“当啷——!”

环首刀与大弯刀相碰,发出一声巨石皴裂般的巨响。

乌籍单于握刀的手骤然收紧,五指关节抓紧到微微泛白,甚至连手背上也绷起疯狂鼓动的经络。

霍霆山嘲讽道:“乌籍单于,你老了,力量远不如前。”

乌籍单于额上绷起青筋,“少说废话。”

一击后双刀错开,双马交错,又齐调转马头。第一击是探底,再次冲锋时,无论霍霆山还是乌籍单于都不打算再次错马而过。

两人再次挥刀,环首刀细长,大弯刀刀背宽厚,乍一看相去甚远,然而碰撞之下却如狮虎缠斗,势均力敌,每一回双刀交锋皆掀起刀风凌厉,呼呼作响。

火光和着刀光剑影,铁器碰撞的当当声不绝于耳,马上的悍将你来我往,碰、砍、扫、压,招式变换得飞快。

乌籍单于额上冒出细汗,对面又是一顿猛击劈砍后,他握着砍刀的手不住颤抖,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开始变得只守不攻。

“当——”

又是一次撞击后,乌籍单于手中的大弯刀飞了出去。

他心道不好,在失去武器的那一刻迅速松了缰绳,在霍霆山环首刀再次挥来时从马匹上滚下,险险过这一击。

霍霆山见他落了马,嘴角弧度深了些,策马追击。

乌籍单于武器尽失,马匹也没了,只能抱头鼠窜。他跑不过乌夜,衣服更抵不住霍霆山手中的环首刀。

锋利的刀刃划过他的颈脖,鲜红的血浸红了刀锋,而没入他颈脖的环首刀未停,继续携着摧枯拉朽之势往前。

“咯哒。”颈骨被切断,乌籍单于的首级掉了下来,他的身躯随之轰然倒下。

霍霆山以刀尖刺入首级的眼眶,挑起那颗脑袋高高举起,震声道:“乌籍单于已死!”

这句话是匈奴语,幽州军这边鲜少人会说匈奴语,但不妨碍他们看到霍霆山挑起的首级后,立马鹦鹉学舌的跟着说一遍。

“乌籍单于已死!”

“乌籍单于已死!”

以霍霆山为中心,这一句话如同浪潮般向四周扩散。

匈奴这方闻者无一不惊骇,这场夜袭本就来得猝不及防,现在听闻乌籍单于死了,他们心里那股气顿时泄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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