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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又何须猜呢,只需在三处险关对应的关城都设局便可,广为撒网。反正孟从南夫妻住在临光郡,从那处出发,三处险关皆可抵达。

“哒哒哒。”马蹄踏在青石砖上,皮毛黑亮的骏马回到假节府侧门前。

府邸将近,然而骑在马上的男人却勒了勒缰绳。

大黑马步子缓了下来,而后打了个响鼻,似乎不明白为何家门近在眼前,主人反而不进去。

停顿半晌,霍霆山才松了缰绳。

乌夜载着人从侧门进。

“大将军,您可算回来了,方才主母来问过一次您几时归。”卫兵道。

霍霆山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抬步往里走,才从侧廊进了正厅,就见裴莺过来了。

如今入了夏,她换上了轻薄的纱衣,曼妙的身形愈发玲珑有致,美妇人向来披着的墨发也梳成了高髻,露出了一截白皙漂亮的细颈。

金玉流苏发簪缀在鬒发中,缠金丝的流苏随着她缓步而来微微晃动,天际的最后一缕天光落在她的脸上和发上,仿佛溢着流光。

霍霆山停在原地,不再往前走。

裴莺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这个点还去城外兵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兵营无事。”霍霆山只是说。

裴莺嘟囔道,“灵儿那丫头还未回来,早上明明和她说要回来用晚膳,难不成在外面玩疯了。”

霍霆山顿了顿,随即抬手揽过裴莺,“多半是许久未见亲族,不住在外多逗留了些时间。夫人,我们先行用膳,待她回来再让庖房热一热菜。”

裴莺有些饿了,这人又是从军营回来,在外奔波难免辛苦些,估计也腹中空空,“好吧,我们先去用餐。”

夏日多蚊虫,待吃过夕食,裴莺没去后花园,而是回了主院。近来白糖脱销得厉害,连带着又带动了一批其他产品,裴氏日进斗金不为过。

“你不忙?”裴莺看着随她回来的霍霆山。这人今日下午去了兵营,这般急匆匆去,按理说有要事才对。

霍霆山:“待会儿再去书房。”

于是裴莺先坐下整理账本了,她清账时,他就在旁边,也不做什么,只看着她。

开始还好,但看久了后,裴莺心里泛起一丝疑惑。这人怎的今日有些怪……

但才这般想,她身旁的男人起身,“夫人且先忙,我去书房。”

裴莺心里那丝古怪随即散去。

离开主院后,霍霆山并没有如他所说去书房,他去了假节府的一处偏远院子。

在这本该人迹罕见的偏远角落,此时却灯光通明的有重兵看守。

霍霆山踏进来时便闻到一股血腥味。

吕红英的肩胛和手臂被撕开包扎后,仅随意拿麻布扎紧伤口,免得她失血过多而亡,士卒并没有重新为其上药。

如今她被绑在梁柱之下,嘴巴里塞着麻布,双脚堪堪及地,头垂着,不见神色。

她身侧的孟从南同样如此。

“大将军。”卫兵见礼。

霍霆山面无表情,“把吕氏嘴里的麻布除了。”

麻布一除,吕红英垂着头大口喘气,双臂疼到麻木。

和之前在房舍中截然相反,此时她不再大声呼喊说冤枉,而是低低笑了起来,“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啊……”

“何人指使你行凶?”霍霆山不理会她的念念有词。

仿佛没听见霍霆山的问话,吕红英仍念叨着这几句。

霍霆山轻啧了声,抽出腰间环首刀。

刀光掠过,鲜血喷薄,在女人的尖叫声中,有重物砸落在地上。

吕红英一愣,瞬间从方才的状态脱离,尖叫道:“南郎!!”

刀太快,快到痛觉只是一瞬。

孟从南怔住,直到有重物砸落,身体不住往左侧倾倒,他才后知后觉刚刚掉落的东西是他的右臂。

右臂自肩胛处被齐根斩断。

“何人指使你行凶?”霍霆山再问。

他手中的环首刀沾了鲜血,随着刀身的下垂,鲜血在光亮的刀面上蜿蜒出赤红色的细蛇。

烛火的光芒映在地上,映出那一滴又一滴自刀尖滴下的“朱砂粒”,仿佛是毒蛇悄无声息的吐着猩红的蛇信。

吕红英这次不敢不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抓走了我的恭儿,让我们听从他们的指令,说如若不从,不仅是恭儿性命难保,小柔和进儿也会危在旦夕。他们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没得选择,我没得选择啊……”

霍霆山眉心微动,“恭儿是你的第三子?”

吕红英怯怯点头,“他是我和郎君在交州时生的,恭儿出世后家中生意才逐渐好起来,他是我们的福星。”

霍霆山:“那人何时找上你们?”

吕红英低声道:“一年前,最初我们当然不肯,为了躲避他们,我们还一连搬了数次家。但无论我们搬到哪里,最后都会被找出来……”

她声泪俱下,“大将军,我们也不想的,灵儿是我们至亲,倘若有得选择,我们也不想陷她于险地。”

霍霆山面色更冷,“荒谬。你们怎的会没其他选择,大可先应下那边,顺水推舟,后面再悄然将对方的计划透露给我,小丫头也会配合你演一出戏,将你们一家摘出来。莫不是对方行的是威逼利诱之事,除了用你幺儿性命要挟以外,还许诺完事以后给你们莫大的好处。”

吕红英和孟从南面色微变。

……

离开院子时,霍霆山按了按眉心,淡淡的血腥味缭绕在身上,回去主院前特地去沐浴了番。

他一坐下,裴莺就闻到了淡淡的香皂气息,不由夸赞,“霍霆山你进步了。”

平日都是她催他去沐浴,今日挺自觉。

男人淡淡笑了,“省得你一日到晚总嫌我。时候不早了,夫人安寝吧,这些账明日再看也一样。”

裴莺有些纠结,还有一点就看完了。

但霍霆山此时已帮她阖上账本,“账又非急事,何须通宵达旦,小心伤了眼睛。”

账本都被他拿了去,她也不能说其他,只能洗漱上榻歇息。在堕入梦乡的前一瞬,裴莺迷迷糊糊的想着,今晚囡囡回来好似没动静,难道是玩太累了?

女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黑暗里,许久许久过去,男人都毫无睡意。他再次翻了个身,轻轻将身旁人拥入怀中。

长臂揽过怀中人的细腰,如巨蟒般慢慢缠紧,女人发出了轻轻的嘤咛,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霍霆山的手松开了些,但依旧圈着人和她一同浸在暗色里。

*

“哗啦。”浮着波光粼粼的河道边侧,一颗小脑袋钻了出来。

孟灵儿揪着河边的水草用力爬上岸,一上岸大口大口的喘气,但手下意识摸靴侧,待摸到了一把硬物才安心。

那是陈使君在她生辰时赠她的短匕。

就在不久前,她用这把短匕先后抹了两人的脖子。

她,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