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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阵营。

“……暂且这般安排吧。”裴莺坐在上首, 采纳多方建议后,再次做出决策。

今天是霍霆山战死的第五个白日,她是第二个白日派人快马去洛阳城传信的, 短短三日尚不足一来一回。

在霍明霁未至前, 大局依旧由裴莺来把持, 现在局势莫测, 战局一触即发,她没有轻举妄动。

与幽州船队汇合后, 裴莺命全军暂且与船队一并囤兵于大江西侧, 做防守态, 同时派出多个探马, 一方朝东,前去探查豫州军动向;另一方顺江而下,监察兖州和徐州联军。

下首, 沙英和陈渊等人拱手作揖, 恭敬道:“唯。”

因着沙英、陈渊和熊茂几人绝对服从裴莺安排, 军中最后一点质疑的声音彻底湮没。

最高指挥权被裴莺牢牢抓在掌中。

今日事毕, 按寻常营中众人该离开了。

陈渊落后于众人一步, 等他们出去后,他转过身来:“主母,我听闻小娘子近日偶感不适,缠绵病榻一直未好。在大公子来到之前, 军中会一切如常, 还请主母转告她,让她宽心, 万事以身体为重。”

裴莺稍愣,对方虽说着“小娘子”, 但她觉得陈渊或许知道了些什么。但应该不可能才对,冯玉竹为她看诊之事乃是绝密,且每日和武将与谋士们会面,她都会上妆。

一直带着的珠粉和口脂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她照过铜镜,也让女儿看过,如今气色与平日无异。

心中疑惑不露分毫,裴莺笑着颔首:“陈使君有心了,我会转告她的。”

陈渊拱手退出。

待陈渊离开后,裴莺才软了下来,她浑身都觉得冷,寒意仿佛变成了一条条细小的虫子,从肌理缝隙里钻进去啃食她的血肉。

裴莺拢了拢衣襟,她已经穿了许多,然而可能是还在发烧的缘故,仍然冷极了。

她对自己说,再坚持两日,等明霁来了她就能放手了。此地距离洛阳城不算远,日夜兼程策马回去,想来如今明霁已在路上,最迟后日应该能到。

有人掀帘入帐。

“娘亲。”孟灵儿听到水苏说那边散会了,立马过来。

裴莺惊讶道:“囡囡怎的来了?我此处无事,你回去自己帐中吧,莫要露馅了。”

“我问过冯医官,他说适当的走动有利于病愈。”孟灵儿上前探了探裴莺的额头,担忧道:“娘亲,您这高热一直不退如何是好?”

药喝了,但效果只是一阵一阵,高热退不完全。

孟灵儿忧虑不已,这般下去不用一个月,娘亲的身体肯定会熬不住,却也知晓这很大可能是心病,得心药来医。

可是父亲已经……

孟灵儿眨掉眼中的涩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娘亲,我让火头军煮了些肉粥,您上午没吃什么东西,如今多少喝点粥。”

裴莺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不让女儿担心,还是笑着点头。

待喝完粥,等半个时辰后裴莺又饮了一碗药,日薄西山,她回帐里休息。

夜明珠被装进了黑纱袋中,帐中被黑暗浸没,裴莺蜷缩在锦被里,睡在了霍霆山以往会躺的榻外侧。

帐中除了她再也没有旁人,此时她不是主母,无需在武将和谋士面前故作冷静;女儿不在这里,她这一刻也不是母亲,不需要佯装从容。

裴莺想起了曾听到的消息。

得知兖州在下游寻到了霍霆山的尸首后,沙英一刻也没耽误的带着人前去交涉,让对方将尸首还回来。

但兖州那边拒绝了,只肯远远让沙英看尸首一眼。

沙英回来说,虽说看不见尸首的脸,但尸首的体型很像霍霆山,身上的胄甲也确实是他的胄甲。

裴莺承认那人在陆上很能打,可是水里与陆上哪会是一回事。他之前还晕船,游泳也刚学会不久,水里那般多伏兵……

黑夜里,一滴泪自裴莺眼角滑下,没入锦枕中消失不见。

这几日她的睡眠质量很不好,心思杂乱,事情一件一件地想,夜里难以安眠。裴莺也不知晓自己是何时入睡的,只知半夜忽然被外面的喧闹吵醒。

她刚醒来,意识还不甚清明,有点分不清梦里梦外、今夕何夕。

“大将军归!”

从远及近的高亢声音海浪似的堆叠,层层从帐外飘进来,但经过帐帘后,变得模糊不少。

裴莺愣住。

回来了?

难道沙英带着人夜袭兖州军营,偷偷将霍霆山带回来了?

她得出去看看。

裴莺从榻上撑坐起身,起身动作艰难又缓慢,她还在发热,且休息不足,此时骨头和肌肉都酸痛得很。

裴莺甚至有种错觉,每动一下,她便听肌理宛若齿轮运转时的咯哒声。

她像一台老式的机械般启动。

待她抱着锦被坐起,忽闻一声清晰的掀帘声。

美妇人下意识抬眸看,眼瞳不住收紧。

帘帐被掀开,一道伟岸的身影站在帐口,外面的月光斜斜地照了进来,先落在那人的身上,再往内映亮一片。

对方背着光,裴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道身影却是她无比熟悉的。

她不住红了眼眶。

霍霆山站在帐口,借着月光看清了内里榻上人的面容。她穿着杏色的里衣,云发披肩,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更映得那双水眸红得过分。

红彤彤的,更像兔儿的眼睛了。

霍霆山见她目光怔然,只一个劲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似还未清醒,男人勾起嘴角:“才几日未见,夫人不认得我了?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可是自觉与夫人感情深厚。”

话毕,他信步入内,顺手将几颗夜明珠倒出来。

光芒霎时点亮了营帐内里,裴莺看清了来者的脸,也看到了他脚下的影子。

她缓缓眨了下眼睛。

“真不认得了?夫人……”

怀里忽然多了一团柔软,霍霆山后面的话顿在喉间,他能感觉到她紧紧地抱着他。

心情陡然舒朗了许多,连夜赶路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精神再次亢奋起来,霍霆山抬手拥着人,语气轻了许多,“吓着了?”

怀中人抬眸,原本通红的眼落下泪来,那晶莹的泪跟断线珠子似的,止不住的滚落,落在了他的外袍上,也落在她的衣襟上。

霍霆山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间变得很快,这辈子都没这般快过,急速跳动得甚至让他心口生疼,先前在水下被人砍了数刀都未有如今这般难受。

但他知晓,心疼的同时,却又有止不住的雀跃。

那种感觉烈酒难言,胜仗难抒,怎一个畅快开怀得了?

“我之前说过,未得夫人一句‘好丈夫’,哪怕已半只脚踏进阎王殿,我也得转身回来。”霍霆山闷声笑道。

“什么进不进阎王殿的,不许胡说。”裴莺斥他。

“行,都听夫人的。”霍霆山无有不应。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她抱着他的手臂慢慢松开,不仅手臂软了,人也往下滑。

霍霆山稍怔,一把将人捞上来,也是这时他才碰到了裴莺裸露在外的肌肤。

烫得过分,根本不是寻常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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