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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霍霆山回来, 听闻裴莺说和士家小娘子见了一面,于是问她:“人见到了?夫人觉得如何?”

裴莺将士诗先前对她说的话告诉他,最后道:“……怪可怜的。”

双亲和长兄一起没了, 族中的叔父对她赶尽杀绝, 小小年纪迫不得已背井离乡。

裴莺不觉得对方会说假话, 因为发生那事以后, 大概士诗也猜得到他们会遣人去交州查她的底细。

霍霆山不置一词,他见过的可怜人着实太多, 这士家小娘子在他这里还算不上一句可怜。

不过……

“她说她对交州丽丹、从和塔与布挞这几个郡都很熟悉?”霍霆山挑了一下眉。

裴莺颔首:“她外祖家就是丽丹的, 说是儿时在那边生活过一段时间。”

汉朝的交州包括大半个越南, 这个时代估计也差不多, 南北气候差异大,以前裴莺也是秦岭淮河以南的人。

霍霆山几步走到放门口,对外面的辛锦说:“去把霍二叫过来。”

辛锦应声。

“怎的忽然把孩子喊过来?”裴莺惊讶。

“确认些事。当初那小子写信来徐州, 说救了个从家中逃婚出来的士家小娘子。”他说过往。

裴莺顿时笑了, 重点在旁的地方, “原来你不仅当时认真听, 后来也记清楚了。”

霍霆山嘴角抽了抽:“你夫君如今才刚至不惑之年, 还未到前几个月发生的事,转眼就能不记得的程度。”

“好吧,所以你方才那话是何意?”裴莺问他。

霍霆山卖起关子来:“夫人待会儿便知晓。”

裴莺:“行吧。”

霍知章来得很快,似乎还是跑着来的, 裴莺看到他时, 见他胸膛起伏得厉害,“屋内有茶水, 知章喝茶否?”

少年郎说了声谢过母亲,然后自个去倒水喝。

霍霆山按了按眉心, 移开目光才说话:“霍二,当初你从‘山贼’手中救下士家小娘子,过后是你自己发现山贼非山贼,还是她说予你听的?”

虽然不解父亲的意图,但霍知章还是老实说:“是她说的。我将她救下后,本想派卫兵去周围转转,把隐藏的贼窝翻出来一并解决了。当时士小娘子喊住我,说不必如此,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并非真正的贼人。”

“她当场向你坦白士家女的身份?”霍霆山问。

霍知章摇头说:“她当时负了伤,且精神已紧绷多时,危难解后昏了过去,坦白时后面回了军营才与我说的。”

事发时将近天黑,她们一行全部负伤,周围也无邻近郡县,他逼于无奈只能将人先领回军中。

那时打算等她能行动自如了,再送她离去,未想到对方却告知他她是交州士家女。

士家乃南方大宗族,她是大宗族之后。随意处理不妥,他也就没勉强她去留。

霍霆山转了转扳指:“你何时得知她父亲是族长?”

霍知章回忆了下,“大概是她将将伤愈时,那时她的气色已好了许多,拎着一些在周围收集来的草药感谢我。后来与她闲谈说起,我才知晓她父亲是士家族长。”

“她父亲确实是族长,只不过是曾经,她叔父杀兄上位,如今的族长已不是她父亲。”霍霆山淡淡道。

霍知章脸色剧变,显然不知此事,他眼中流露出些怜惜,“怪不得她从家里逃出来,原是家族不容她。”

霍霆山懒得看儿子神情,挥手让他回去,“你回吧,我与你母亲要安寝了。”

少年郎脚下没动,他弄不清楚此番父亲唤他来的目的,但却知晓或者他可以趁着这个时机问一问旁的,“父亲,您对我的婚事有安排否?”

如今成婚皆是父母之命,霍知章也知晓,以他如今的身份,多半会联姻,就如长兄那般,父亲让他娶雷豫州的女儿,他就得娶。

但是放眼观天下,需要他们幽州军以联姻拉拢的对象没了。

豫州已是盟友,其余的东部各州去岁冬季被父亲收入囊中;扬州牧称帝,他们断不会与之有联姻;再看中西部,荆、益已归纪羡白,凭那纪大司马想掳掠他母亲之事,父亲便绝不可能对此人和颜悦色。

和中西联姻,也不可能。

剩下南边,交州。

她是交州大宗族出身,只是如今双亲已亡故……

见小儿子眼巴巴候着答案,霍霆山冷呵了声,“怎的,还管起你爹的安排来?”

“儿子不敢。”霍知章忙道,他一张白皙的脸微微涨红,“我只是问一问。”

霍霆山还想挤兑他两句,却见裴莺掩唇打了个哈欠,于是改口道:“不该问的别问,别在这儿杵着,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少年郎灰溜溜地走了。

等小儿子离开后,裴莺看向身旁男人,“你问了知章不少,想知道的都知晓了,觉得如何?”

“这士家女倒不是个蠢的。”霍霆山笑了下。

并非一上来将全部信息和盘托出,而是层层披露,且到最后,这傻小子还不知晓她那族长父亲没了呢。

裴莺看着他勾起的嘴角,“你这是挺满意?”

霍霆山将人揽过,拥着她到床榻那边去,“儿子都求到跟前来,我如何能不点头?”

裴莺狐疑,“我不信只是如此。”

她认识的霍霆山可不是这种慈父,当初定下与豫州联姻,他看中的便是这场联姻带来的利益。

利益……

士诗来自交州。

恍然间,她脑中似有电光掠过。

这人之前问交州丽丹那几个地方,莫不成那些皆是交州的要地?所以霍霆山看上的,其实是士诗对交州要地的熟悉程度,甚至是她外家在那边的势力?

裴莺:“……”

霍霆山看她神情,知晓她是明白几分,顿时笑道:“有几分如夫人所想,却也不全然如此。”

裴莺哼出一声疑惑的上扬鼻音。

“这士家女甚是机敏,日后霍二身旁有个聪明些的人也好,省得将来等你我放下俗务去游山玩水,夫人还得挂心家中的蠢小子。”霍霆山顺手拾过夜明珠,将之收入黑纱袋中。

其实有些话他未说完,再看远些,等他和夫人离开人世了,兄弟俩定然会分家。

妇人的战场在后宅,有时却也在外边,比如贵妇们的茶会,很难说聪明人不会通过这种聚会牵桥搭线。

手足之情难以割舍,明霁在时保霍二这个傻子几十年不成问题。但下一代或是下下代呢,待明霁退了,他的子嗣上位,因着不是一母同胞,只是堂兄弟罢了,情分定然不如当初。

每个朝代的开端都是一次重新洗牌,新朝延续几十载后,多多少少会出现点问题。而那时候会涉及到很多东西,比如权力的让渡,扯大旗为己谋私,狐假虎威等等。

呆子娶个糊涂蛋,再生下一窝小傻子,那真是令人两眼一黑,说不准霍二那一脉传不了多久就被发配到偏远地域去。

至于那士家女是否会因足智多妖反而误事,霍霆山完全不担心。

嫁夫随夫,她双亲已亡故,故土又远在交州,到时嫁了身旁也只有寥寥几个交州奴仆,根本无人可用。她只能紧紧依附着霍二,竭尽全力让她这个不甚聪明、也不怎么敏锐的夫君安稳渡过下辈子,再把下一代教养好。

裴莺轻笑了声,顺着他的话想到一些他未言尽的后续,“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夫君是个慈父。”

霍霆山是不认的,“我当不得慈父,不过是见不得以后他跟个傻子似的被人当枪使罢了。”

*

这个春夏,霍知章迎来了他的两件人生大事。

春末之时,他及冠了。

男子二十及冠而字,加冠礼中通常包含祭祖。然而现在征战在外,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祭祖的环节从简,霍知章只朝幽州方向祭拜。

他获得了他的字:九渊

九渊是神话中的九个神泉,后衍伸为深潭之意。霍霆山希望这个咋呼的小儿子能如深潭般沉稳。

霍知章喜欢极了他的字,及冠的当夜高兴得没睡着,干脆挑灯夜战,自己给自己刻了个“九渊”的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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