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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平白无故出现在这个世界,出现在那个家里,还能使用那个人的身份不是毫无道理的。

按照Nora所说以及后来林生西他们口里的那个“乐清”,Eve的生活作息并不是很好,如果用了自己心脏的人真的死了,导致在异世的她得以回来取代这个人的人生,也不是不可能。

否则解释不了一个人平白无故的消失。

Eve那么想利用她的脸她的身份,这对她来说应该也是一个好的结果。

或许那个人也穿到了自己长大的那个世界,但那又怎么样,在那里她还是一无所有,甚至没有任何生存技能,只是这些跟乐清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直到廖明被带走,他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

乐清安安静静将地上属于五岁乐清的骨灰重新装回罐子里,抱着破了的罐子站了起来。

江随之问:“带回去?”

“不。”乐清说,“随便找个地方,撒了吧。”

旁边有条小河,有座小山,她以前跟姐姐去看风筝的那座山。

撒在那些地方,那是属于五岁的乐清的人生。

而现在的她,已经开启新的人生了。

“姐。”她神色微动,“你会跟我一起的,对吧?”

Annie站在她身边,从头到尾手都没放开过:“会,我一直会跟你一起。”

当初的那条小路已经很少有人走了,只能依稀看到一些路的痕迹,乐清走在前面开路,Annie一只手抱着陶罐,慢慢跟在她身后。

盲杖时不时就能杵到妹妹的脚后跟。

就像当初矮矮的妹妹跟在她身后,走两步就要跌一下栽在她后背一样笨拙。

那时妹妹说:因为是姐姐,所以哪里都不怕。

而此时她什么也看不见,可也一点都不害怕摔倒,因为身前站着的是她活了两辈子都在惦念的人。

是她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两辈子都在亏欠的人,是在在见到乐清那一晚回去就跟父亲说过,要转到国内的国籍,跟这个人上同一个户口本、给她一个家的人。

“我叫乐阳。”她弯唇笑了下。

在没有改成妹妹名字的那段时间里,她就叫乐阳。

这是当初在这座山上,妹妹给她取的名字,希望她以后能飞得像太阳一样那么高。

她仰起头:“以后也叫乐阳。”

走在前面的乐清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睛,轻轻点头:“好。”

没人任何外力的相助,两人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山顶,并肩站在一起。

乐阳感受到吹到脸上的风:“下面变了吗?”

现在是春天,应该有很多人都在这里放风筝。

但这里始终偏僻,离城里远,周围很多人已经搬走了,那片宽阔的草地也不再平坦,没人打理长出来了很多杂草。

乐清刚要说变了,却忽然看到那些杂草当中隐约有人头攒动。

她目光倏忽一滞。

紧接着就有风筝渐渐从杂草中飞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有她数不明白的风筝,各种形状各种样式,被一根根线牵连着,越飞越高。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人在这种地方放风筝。

乐清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她颤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在自己列表里,永远是AAAAA的号码。

“江随之。”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哽咽,“是你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几秒,只有男人微乱的呼吸声。

“我不是说过吗?”江随之含着笑意的声音夹在混乱的草丛摩擦声中,“你只管向前走,其他的交给我。”

他不会成为她的顾虑和绊脚石,会追着她的脚步一起走,替她扫平所有阻碍,也会助她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她只要做好她自己就好了。

她的执念不仅仅是没有送出去的风筝,不仅仅是为了任何人,而是那个被困在五岁的、没有等来任何希望的孩子。

“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没关系。”江随之声音难得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你自己才是第一,在我这里,你同样是。”

江随之无法想象其他人在听到她自己重复说出那句“没关系”时的感觉,但他那一刻却真的觉得眼前的人碎了,他一点点都拼凑不齐,像是漏掉的骨灰,怎么捧都无法全部捧起来。

哪怕是她自己没了生命,哪怕心里有怨念,可她还是会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劝说自己没关系。

一次又一次地自我开解,自我劝慰。

他不知道在没有人能够站在她身后的时候,她是怎么一次又一次那么努力又那么绝望地劝说自己的。

“没有任何人能有资格对你说对不起。”江随之抬起头,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山顶站着的两个小人影,但他依旧分得清谁是自己在意的那个人,“你只管生气,只管委屈,我给你兜底。”

听着手里传出来的声音,乐清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无声在脸颊边滑落。

她很庆幸,很庆幸事实不是最开始那样。

哪怕她再怎么努力地说着没关系,可她还是忍不住为了自己心痛,却又责怪不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无法对五岁的自己释怀。

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她不仅没有释怀五岁的自己,还有此时此刻的自己。

但江随之在告诉她,她可以大胆的、无所顾及地朝前走。

告诉她可以不用对自己说没关系。

“高吗?”电话里的江随之问,“最高的、最显眼的红色那只风筝是我放的,能看见吗?”

乐清抬眸,一眼就看到了最中心最高的那只风筝,张牙舞爪的一只凤凰:“看得见。”

又忍不住问:“你怎么做到的?”

这么多风筝一起放。

“让人把周围那些店里的风筝都买了。”江随之说,“500块钱雇个人放个风筝,有的是人来。”

江总说过了,他从不缺钱。

乐清失笑:“不浪费吗?”

听到她笑了,江随之也笑:“挣钱不就是为了自己爱的人花的吗?总不能是为了继承江和昌的遗产上班。”

一大把年纪还在后面奋力跑来跑去跟杂草做斗争放风筝的江和昌:“……”

他忍无可忍,朝着前面小儿子的屁股就是一脚,终于把这么多年来憋的气都踹出去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