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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菲被父亲大人一数落,尬笑两声,乖乖把洗好的草莓端到客厅,满脸的恭敬加讨好:“开个玩笑而已。来爸,吃草莓。”

程国礼瞧着她:“又刚下班?”

“今天比昨天早一些。”程菲回答,说话的同时往嘴里扔了颗草莓,“走到小区门口肚子饿,去顾姨那儿吃了碗面。”

听见这话,蒋兰立刻道:“你顾姨是不是又没收你钱?”

“顾姨不肯要,我当然必须给呀。”程菲嚼着嘴里的草莓,说着想起什么,顿了下,又道,“对了,我还遇到了槐叔。”

蒋兰和程国礼听后都是一愣。

诧异之后,蒋兰脸上露出几分惊喜,弯着唇道:“你槐叔回来了?什么时候回的?”

“估计就这两天吧,我忘记问了。”程菲说。

边儿上,程国礼打量着妻子的神色,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回来就回来呗,难不成还要我们给他摆几桌接风宴,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

蒋兰无语,忍住对程国礼翻白眼的冲动,微笑:“人家这几年都在云城,难得回来一次,我问几句怎么了。”

程菲眼珠子左右飞,一会儿瞅瞅程国礼同志,一会儿瞅瞅蒋兰同志,知道她老爸这是又吃起了槐叔的飞醋,心头好笑得不行,插话缓和:“这草莓超级甜,跟裹了蜂蜜一样,爸妈,你们确定不尝尝?”

蒋兰和程国礼于是都拿起一颗草莓,齐齐放进嘴里。

入口的瞬间,蒋兰就被酸得打了个冷战,程国礼更是直接把刚吃进去的草莓给一口吐了出来。

程菲恶作剧得逞,趴在餐桌椅上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珠子都从眼角沁出来。

蒋兰气结,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施行家法,程菲眼见情况不对,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嗖”一下窜进自己屋,反锁房门,咔哒!

“这小丫头片子,欠收拾。”程国礼笑骂了句,把那颗奇酸无比的草莓扔进垃圾桶。

一旁,蒋兰却捏着鸡毛掸子站在原地,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模样。

程国礼走过去,拿胳膊肘碰了下妻子的肩,“想什么呢?”

蒋兰静了静,抬眸看向丈夫,不咸不淡道:“阿鬼这次回来,选的日子还挺特别。”

程国礼听出蒋兰意有所指,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打起马虎眼,“有什么特别的,我怎么没发现。”

“你少在这儿装傻。”蒋兰眉眼间隐现不悦,“我先跟你说清楚,阿鬼只是我的朋友,他跟余明城怎么样我懒得管,也管不了。但是程国礼,你是我丈夫、是我女儿的亲爹,我们全家上下,绝对不能和余家扯上一点关系。”

程国礼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但也仅仅只是刹那,下一秒他脸上便再次绽开笑容,伸手环过妻子的肩,宽慰她:“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蒋兰点头。

“不过,逝者为大。”程国礼柔声试探,“人都去世这么多年了,毕竟是老邻居老朋友,去上柱香什么的也不算扯关系吧?”

蒋兰懊恼,一把推开程国礼,刚想说什么,余光扫过闺女的卧室方向,又硬生生憋回去,压低嗓音:“余明城是怎么死的,还需要我再帮你回忆一遍?”

“兰兰……”

“别说了。”蒋兰沉声,“你要是去给余明城上香祭奠,我立马带着菲菲跟你离婚。”

程国礼被哽住,蹙眉道:“你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至于么。”

“当然至于。”蒋兰的态度异常坚决,“菲菲那么优秀一个孩子,大好的前途大好的人生,绝对不能有哪怕一丁点的污点。”

程国礼彻底没辙了,只能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妥协道:“好好好。你说得对,都听你的。”

这一夜,洗完澡的程菲躺回床上,心血来潮,拆下手机壳翻出藏在里面的发财符,在灯下摩挲端详。

台灯的光是暖调橘色,稀薄如晚霞,使得整个符身都洋溢出暖意。

几分钟后,她重新将发财符收好,关了灯,盖上被子。

遗失的发财符重新回到了她手上,她也成功送出了用于答谢的礼品,从今以后,自己和周清南大约是真的再也不会有交集。

这么一回忆,之前种种,还真是像一场离奇又荒诞的梦。

黑暗中,程菲忽然嘴角微勾,漾开一抹有点怅然又有点感慨的笑,闭眼入睡。

本来想发消息问问那个男人,车厘子甜不甜的。

想想还是算了。

没必要。

本来嘛,生活在两个世界的陌生人,总归要回到平行的轨道中去。

头天夜里破天荒没做梦,加上第二天是周末,不用早起上班,程菲这一觉睡得非常香,直到中午十一点多才醒。

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走出房门,左右环顾一番,程国礼同志和蒋兰女士都不见人影。

家里只有程菲一个人。

她打了个哈欠茫然挠挠头,回卧室找到手机,点亮屏幕,这才看见早上九点过八分时,她亲爱的母上大人给她发的微信消息。

【今天你爸的老领导过大寿,我和你爸吃席去了,晚上回。】

程菲:?

程菲脑门上升起一个硕大的问号,正准备打字过去,问问她妈为什么吃席不带她,又看见对话框里“嗖”的声弹出来一张图,是她妈拍的宴席现场菜品图。

又是大龙虾又是帝王蟹,甲鱼肥得比她家脸盆还大。

程菲抽了抽嘴角,打字过去:妈,我中午吃什么?

蒋兰女士秒回:锅里给你留了两个土豆饼。

程菲:……

程菲:你和爸去吃海鲜盛宴,留我一个人在家啃饼子?也太残忍了吧我亲爱的妈妈!

蒋兰女士:你骗我和你爸吃酸草莓不是更残忍?我亲爱的女儿?

程菲:“……”

程菲心服口服,默默熄灭手机屏。

午饭随便吃了个土豆饼对付,到了下午,程菲本来想约温舒唯逛街,可一看窗外艳阳当空,又犯起困,索性窗帘一拉,再度倒头睡去。

再次将程菲唤醒的,是一阵手机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睡梦中的程菲蹙眉,眼睛都睁不开,伸手迷迷糊糊在枕头下面摸索一阵,抓住手机,闭着眼划开接听键,声音哑哑的:“喂你好?”

相当超出程菲的预料。

听筒里传出来的,是一个软糯稚嫩的女孩儿嗓音,听上去惊慌失措,像是遭遇了什么非常状况,无助极了——

“喂,姐姐,是我,我是周小蝶。”小女孩大约是已经哭了很久,声音一抽一抽的。

闻声刹那,程菲的所有瞌睡虫便瞬间跑了个一二干净。

她彻底清醒过来,一下从床上鲤鱼打挺似的弹坐而起,抓紧电话眉头紧皱,说:“小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里的周小蝶仍是一个劲地哭,呜呜道:“我刚才听见爸爸打电话,好像是在联络福利院什么的……他好像要把我送走。呜呜呜怎么办啊姐姐,我有爸爸,我不是孤儿,我不想去福利院呜呜呜……”

“小蝶乖,你先别哭,别着急,让我想想办法。”程菲轻声哄慰着。

但隔着一条电话线,一切语言都显得格外苍白。

程菲蹙眉思索两秒,然后下定决心般抿了抿唇,问:“你现在在你爸爸家里吗?”

“嗯。”

“你爸爸在家里吗?”

“爸爸打完电话就出去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周小蝶越哭越伤心,“姐姐,我好害怕。”

程菲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周清南两句,又问:“你们家的地址是尹华道468号,21层,对吧?”

“嗯……”

“你稍微等一下。”程菲说,“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程菲飞快起床换了身衣物,简单收拾一番,拎着包狂奔出门。

半个小时后,夜色已悄然垂落。

出租车绝尘而去,程菲只身一人出现在车水马龙的CBD市中心,眼前一座摩天高楼直冲云霄。

程菲做了个深呼吸。

刚才在电话里,小蝶说周清南现在不在家,她准备先上楼安抚住小朋友的情绪,再陪小朋友一起等周清南回来。

然后,就跟他好好谈谈。

“我知道你也是个新手爸爸,单亲家庭养一个小孩子确实不容易,但你也不能动起那种歪脑筋,把孩子往福利院送。这是弃养,犯法的懂吗亲。”

“看你也挺有钱的,实在工作忙照顾不了小孩,可以请个全职育儿师,再不行,等到了上小学的年纪送去住宿学校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