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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喽……”太皇太后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她现在就是熬着一口气想要回去看看。

坐在位子上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太皇太后又仿佛变回了许多年前骑马狂奔在草原间的小姑娘,笑闹声不绝于耳,她的眼圈逐渐红了。

若是能回家瞧一瞧。

她只怕是死也无憾了……太皇太后抬起头注视着苏麻喇,突然温声问道:“章佳氏的身体如何?”

“章佳氏十分警惕,奴婢并未找到请太医为其诊治的机会。”苏麻喇有些为难的回答。

“既然如此,就随着她吧。”太皇太后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又突然有了一个念头:“等她的孩子生下……苏麻喇要不要也养养看?”

这句话惊得苏麻喇双眼大睁。

她惊疑不定的呐呐着:“奴婢……奴婢不过是……哪里能养育小主子?”

“哀家和皇太后照看胤祺的时候大多不也是你照顾的?皇帝你都照顾过呢!”太皇太后不在意的摆摆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若是这样,哀家就算去——”

苏麻喇大惊失色的捂住太皇太后的嘴:“奴婢的好主子哟!您就少说两句话吧!这夜色不早,咱们赶紧休息吧……”

另一边康熙踏入正院书房中。

胤礽心不在焉的坐在一旁翻看着书籍,看着书页刷拉拉的过去也知道他心思大半不在这个上面。

听闻开门的响声,胤礽赶紧站起身:“儿臣给……”

“坐下说话吧。”

康熙打断了他的动作,眼见着天色不早赶紧步入正题:“说起来,保成。”

“……嗯?”

“你和索额图和好了吗?”想着今日索额图和纳兰明珠的较劲,康熙决定还是要和胤礽好好谈一谈。

胤礽的脸色猛地一僵。

他变扭的别过头,不情不愿的嘀咕着:“……就那样吧。”

“你这孩子……”

偶尔小孩子气的太子让康熙多出一抹慈父的温柔。他拉着胤礽坐在一边细细聊着:“你哪里不满意索额图?”

“他屡次在儿臣耳边说兄弟们的坏话。”

胤礽闷闷的开口。身边没了指手画脚的索额图以后,他发现昔日讨人嫌的胤禔也不过是性格大大咧咧,虽然有和自己比拼之意,但哪里有索额图说得那般凶狠戾气?

当然胤礽不是很想在汗阿玛跟前给胤禔说好话。

他顺势就说起兄弟们:“三弟四弟和九弟不用说,五弟性格单纯开朗,七弟和顺老实,八弟心细慎重,十弟虽然年幼也是对儿臣有十足的敬意。在索额图眼里,倒是兄弟们里十个十个都对儿臣有意见,见不得儿臣好。”

康熙笑了笑。

能直接对自己说出来,这说明胤礽是真把索额图放到一边去了。更说明自己把索额图从胤礽身边挪开是个正确的做法。比起索额图这般的外家,康熙当然希望胤礽能更亲近自己的兄弟们。

现在的进展让他很是满意。

康熙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个赞,另一边开始今天的大工程。他耐下性子细细给胤礽分析起索额图的心思和动作。远离但并不是放弃,康熙希望胤礽能学会如何用人。

眼见着胤礽逐渐沉浸在自己的话语之中,康熙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在索额图身上你就可以好好学学如何用人,如何容人。人品,能力两者缺其一都不可,但人品更重于能力。有德无才是次品,但有才无德那便是危险品了。”

胤礽皱起眉心:“那如果按汗阿玛所说,岂不是更不能用索额图了吗?背后说别的兄弟……”

“索额图若真是人品不行,那他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康熙哈哈一笑,将尘封已久的往事拿来说道说道,除鳌拜时的勇猛,三藩之乱时的智慧。

胤礽瞪圆了眼。不得不说汗阿玛的话语在他心里勾勒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索额图,他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一往无前全身心投入到为官之上,但随着权势的增加逐渐开始改变。

到最后彻底变成了现在这般陌生的模样。

“他人品不错,能力不错,朕当年才能信任他重用他,才有这么多官员愿意站在他这一边。”

康熙说得平静,倒是胤礽听着有些不安——这些人是为了索额图?不!

就在胤礽思考的下一刻,康熙也接着说道:“若是以前是为了索额图,那现在这些人还是为了索额图?当然不是。现在这些人大多数把索额图当做一个跳板,看到的只是保成你罢了。只是索额图身为跳板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他忘记一开始的原因,而认为强的是自己。”

话题一转,康熙看向胤礽:“你觉得丢下来的跳板要怎么处理?”

“……丢弃?”

“对也不对,丢下来的跳板要是腐烂得太过了那只能丢弃,不然就可以拆开来做其他用处。”

康熙拍了拍胤礽:“跳板被闲置了这么久,现在正是开始思考自己的时候……”

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康熙又笑眯眯的说了不少关于番薯的事情,看着胤礽越发心不在焉,他也没在意,只是让梁九功亲自把太子送回东院休息。

胤礽眉头紧锁。

他坐在书桌前若有所思,许久才吩咐李元亮递信让索额图过来。

索额图当然是想和太子恢复联系下感情的。

乘着赫舍里纶布没有跟随太子来到皇庄上,这无疑是一个大好机会。

可是一连递了三四五天的信想要觐见太子,却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等到在皇庄上呆了半个月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之后,索额图现在已是灰心丧气,自觉没有再出头的时候了。

像是今天。

想想这番薯这般从天而降的好机会,太子都没有出来为自己说上两句话。索额图整颗心都落入谷底,坐在位子上唉声叹气不已。

正巧此刻院落外来了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说话不亢不卑,倒是接待的赫舍里家大管事瞳孔地震。他恭恭敬敬的送走这位小太监,喜不胜喜的转道冲入书房:“老爷!喜事!大喜事啊!”

“什么大喜事……”

“太子殿下派人来,请老爷您到东院一述!”

这话刚落音,索额图蹭得一跃而起。

他大步朝着管事走去,双手紧紧握住管事的衣襟,颤声询问:“是……太子?”

管事压抑住声音中的喜悦。

他重重点头,然后沉声开口:“老爷,咱们赶紧梳洗梳洗?”

“对……对!”

索额图心潮澎湃,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细致的装束着:头顶镶红玛瑙瓜皮帽,身穿石青色便服袍,腰系翠玉螭纹带钩凉带,端的是容貌清瞿,二目炯炯,气度雅然。

细细看了几遍,索额图又再三询问管事之后终于放宽了心。他握紧了拳头,带着昂扬的斗志朝着宅院奔去,索额图下定决心:这一回定要把太子殿下的心拉回来!

说是这么说。

等走到了太子殿下居住院落的大门口,索额图的心那也忍不住抖了抖——太子殿下会不会不让自己进去?想到这个可能性索额图就觉得无比的焦虑难熬。

幸运的是。

眼见着自己到来,门外探头探脑的小太监立马扬起灿烂的笑容,一直请着索额图到书房门口:“太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特意让奴才在外头守着呢!”

索额图骤然松了口气。

既然太子殿下这般重视,想来也是起码有五分和好的意思。这个可能性让他无限激动,索额图赶紧屏气凝神,将焦灼不安的心情平复之后,缓缓踏入书房:“奴才索额图给太子殿下请安。”

胤礽一边细细琢磨着汗阿玛说的话语,一边抬眸看向恭敬请安的索额图。

索额图跪得规规矩矩。

以至于胤礽很难和往昔在毓庆宫威风八面的他对比上。

胤礽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倒是让索额图心中越发忐忑不安起来。

静静注视着跪在地上的索额图。

此刻的一切对索额图的不满宛如烟消云散,瞬间在胤礽心中褪去——这一切不是索额图的错,错的是自己。

索额图紧张的汗水都渗出手掌心,半响他才仿佛听到天籁一般听到了胤礽的声音:“叔公请起身。”

心中一定。

索额图站起身便想像过去一般询问太子殿下最近生活起居如何,可是一抬眸对上胤礽的双眼时,他的心骤然一停。

这种眼神……

索额图瞳孔紧缩,原本想说的话语竟然是半点也说不出来了。

太像皇上了!

冷厉的宛如能刺破自己心脏,任何肮脏的念头都无法逃过他的目光。索额图深深的垂下头,嘴里头一次泛起苦涩的味道——他原本以为亲眼注视着长大的太子永远会像过去那般信任自己,可没想到区区这一点点的时间就要将一切变得陌生无比。

胤礽不知道自己的变化。

他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盈起来,似乎往昔捆绑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消散。胤礽脸上带着笑温和的看着索额图:“孤有一件事情吩咐你去办。”

“是,奴才必当竭尽全力。”

“从今天起派遣所有赫舍里家有关的势力前往各地调查蔬菜米粮,每一种都将种子、种植食用的方式送回京城,其次派遣人员到各地对外港口,尽全力获得他国蔬菜米粮的种子和消息。”

番薯是由陈世元的祖辈偷偷摸摸带回来的。

一个平民都能为国为民鼓起抛弃性命的勇气……那身为自己又怎么能落下一步?

胤礽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