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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奕何等人物,很快便拂去这些心思,端坐在案后等着崔朔进来。

崔朔实则是七日前才回府,老太太病逝时,他还在湖州,崔奕将他外放湖州,督察水患农桑,消息递到湖州已经是三日后,等到他准备返程回京,偏偏湖州出了一桩子大事,他当机立断向朝廷呈请,办完那档差事再回京。

等到他回来已经是正月十七,依着规矩,他便穿着白衣直接去陵墓告罪,这一去就是待了七日,昨夜刚回来。

这不,一大早便来给崔奕请安,顺道禀报湖州一带的政事。

回京的路上,他已然知晓自己的父母对程娇儿做出了什么事,二房的人盼着他回来给二老爷二夫人做主,哪知道崔朔回来不仅没去看望二老爷,还扬言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他的父母是罪有余辜。

崔朔碰到程娇儿的事,始终是没法释然。

他的亲娘竟然因为他,对程娇儿怀恨在心,暗地里试图害她,也幸的是三叔能耐,能将程娇儿护得周周全全的。

崔朔一边埋怨自己母亲愚蠢,一边又痛惜不已。

接下来他得守丧三年,哪里都去不了。

正头疼着,他便跨入了书房,绕过博古架下意识抬眸,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圈椅上的程娇儿。

崔朔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程娇儿怎么在这里?

早知道她在这里,他就不该来的。

不过崔朔到底在外历练了这么久,很快垂下眸,恭恭敬敬来到崔奕跟前,跪下给他行礼,

“给三叔请安。”

程娇儿其实早就看到了崔朔,崔朔穿着的是一件杭绸素色直裰,瞧着仿佛比以前壮实了一些,程娇儿只淡淡朝他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崔奕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案上,神色无波看着崔朔,

“在湖州那边可还好?”

崔朔不敢抬头,伏低道,“一切都好.....”

随口说了几件要事,崔奕缓缓点了点头,眼中有了欣赏之色,气氛也不如刚刚那般凝滞。

默了一会儿,崔奕又问道,

“你母亲和你父亲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可有话要说?”

崔朔余光瞥见了程娇儿那双雪青的绣花鞋,鞋底很厚很软,鞋面上还缀着花钿,心里微微涌上一股酸楚。

怎么一个个都不放过她呢。

“侄儿都知道,他们是罪有余辜......”崔朔沙哑着道。

崔奕是为了保全他们这些子侄,以及崔家的名声,否则事情宣扬出去,长房和二房的少爷和姑娘都没法做人,外嫁的女儿也都会受牵连。

崔朔还得感激他留有余地,他昨夜回来便见了长房的几位兄弟,好在大家心里虽难过,暗地里倒是没人说崔奕不对,现在所有人都仰仗崔奕,包括他自己。

守丧三年后,何去何去,肯定得看崔奕的安排。

崔奕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就不多说什么,去给你婶婶磕个头。”

程娇儿听了这话,连忙将手中的书放下,端端正正坐好了。

换做原先,她是很不自在的,她的年纪比很多崔家子侄都要小。

可自从上次去清河老家,好些年纪大她一圈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喊她婶婶后,程娇儿也就释然了。

崔朔闻言眼眸微微眯了眯,缓缓点了头,旋即换了个方向,对着程娇儿那边拜下,

“侄儿给婶婶请安.....”

几个字看似轻飘飘说了出来,崔朔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在外面这些年,他也试图见过许多女子,青楼也去了不少,可他再也找不到当年狎妓的乐趣。

很多时候,梦醒时分,脑海里浮现的就是程娇儿那张灼灼其华的脸。

大抵是越得不到,心里越惦记着。

只是吃了这么多苦,他知道该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

至少崔奕没听出任何不妥来。

“先回去吧,晚上再与你大哥和五弟过来一趟。”

“是!”

崔朔再行一礼,始终规规矩矩不曾看程娇儿一眼,退了出去。

程娇儿松了一口气,起身来到崔奕跟前,顺势又坐在他怀里,感慨着道,

“四少爷变得不一样了。”她对上崔奕的眼眸,很认真说。

“嗯,成熟了不少。”

崔奕将她压在怀里,手指深入她的发丝里,缓缓揉捏着,安抚着,细细吻了起来。

等到他情到浓处时,外面传来诸葛均的声音,

“侯爷,有要事。”

崔奕无奈,只得松开程娇儿,“我派人送你回去。”

程娇儿羞赧从崔奕身上起来,“不用,我自个儿回去。”

这前院书房,她是再不能来了。

崔奕果然很忙,这还是守丧期间,若是平日肯定更忙了。

程娇儿出去的时候,便见诸葛均身后跟着一堆幕僚,都很面生。

不过众人不敢看程娇儿,都是规规矩矩行了礼,

“给夫人请安。”

程娇儿大大方方道,

“侯爷在里面等着诸位呢,快些进去吧。”

众人纷纷垂眸往旁边一让,

絮儿和秀娟赶忙过来扶住了程娇儿,只是二人往程娇儿鲜艳欲滴的红唇上看了看,便知里面发生了什么,纷纷羞红了脸,低着头搀扶着她离去。

这边诸葛均等人大步跨入,见崔奕负手而立,一袭青衫立在窗下,恍如青峰。

“什么事?”

“苏夔与徐淮联手,试图对杨宁下手。”

谁都知道大理寺卿杨宁是崔奕的心腹,更是最得力的下属之一。

徐淮这是想斩断崔奕的臂膀。

诸葛均等人神色凝重,总感觉一股莫大的漩涡朝崔奕卷来。

老太太死得太不是时候了。

怎知窗下那挺俊的身影,闻言轻的一笑,

“我已有应对的法子。”

崔奕转身招呼大家靠近,略略吩咐了几句,众人霍然一笑。

“此为妙计。”

“我们这就去安排。”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确定计划无碍后,便陆陆续续出了书房。

崔奕守丧之时,最忙的是诸葛均,诸葛均替他守着朝廷,这不又准备急急赶回官署区,哪知道他才出了芝兰轩,却被另外一位幕僚给扯住了。

这位幕僚叫陈俊。

陈俊将诸葛均来到一处僻静之处,稍稍往芝兰轩望了几眼,确信无人跟着,才低声道,

“先生,侯爷的计策虽是好,可还缺了些后手。”

诸葛均凝眉道,“什么意思?”

陈俊神色凝重,拉着他的手臂轻轻靠近,低语了几句,

“我知道侯爷多少还念着一些情分,有些事不方便动手,那么这些事我来做就好。”

诸葛均闻言眉峰猛地一跳,“陈俊,你这是极为冒险的,你知道你这么做后,侯爷会怎么处置你吗?侯爷身边容不得违逆之人。”

陈俊微微苦笑,再朝诸葛均一拜,

“先生,俊何尝不知侯爷的规矩,可是打蛇就得打七寸,我等幕僚可不就是给侯爷分忧的吗,侯爷不能做的事,我来做,至于后事,我相信有先生在,亏待不了在下。”

诸葛均深深望着他,竟是有几分动容,

陈俊出身川蜀,家中贫困潦倒,父母死在来京的路上,那个时候陈俊才十三岁,走投无门,举目无亲,是崔奕无意中撞上帮着他安葬了父母,再举荐他去嵩山书院读书。

前两年陈俊才回到崔奕身边效力,他把崔奕当做救命恩人,是一心一意替崔奕着想。

崔奕现在局面很是艰险,小皇帝实力不够,压不住苏夔和徐淮联手,必须出奇招。

崔奕虽然手段狠辣,却从来不是没底线之人。

陈俊的法子,可能会影响崔奕声誉,却是眼下最奇绝的法子。

诸葛均往后一步,朝陈俊深深鞠躬,

“好,此事便仰仗陈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