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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奕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却是难得没骂他,

“你又不用三妻四妾,娶一个就成了,你是崔家嫡长子,今年十六了,该要成亲了。”

“我不要!”瑾瑜往后退到了墙根,指着蕴之道,

“我将来可是要上战场的,要娶让蕴之娶!”

蕴之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很不悦地瞪着瑾瑜,

“你是兄长,哪有弟弟先娶的道理?”

“把世子让给你?”瑾瑜挑眉道,

蕴之一阵气结,干脆别过脸去不理他。

崔奕将名册往前一丢,也不理会兄弟俩吵架,

“这里有京城名门闺秀的名录及画册,你们兄弟俩都看一看,爹爹没别的要求,第一性子要好,人要踏实,必须得对你们母亲恭恭敬敬的。”

瑾瑜哼了几声,看那本册子跟看瘟神似的,躲得要多远有多远。

蕴之呢,则是微微凝神,明白了父亲的言下之意。

他母亲性格摆在那里,断不能娶厉害的媳妇进门。

诸葛均在一旁问道,“那张家的事该如何?毕竟老首辅都亲自登门了。”

崔奕闻言有些头疼,这些年,他与张家的关系谈不上多好,尤其是当年张家长媳冲撞了程娇儿,他料理了张俊嫡子后,两家便不对付了,只因崔家势头强盛,不是张家可比,张家才忍气吞声。

这十来年,张家子弟相继出仕,而崔瑾瑜和崔蕴之年纪还小,张家也有崛起之兆。

只是再怎样,朝政都是把持在他和程云手中,张家奈何不得的。

张俊这一回登门,算是摆低姿态示好,论理崔奕没拒绝的余地。

可偏偏涉及瑾瑜的婚事。

别看崔奕是个强悍的性子,却不乐意强迫了儿女的婚事。他的婚事当初便是自己做的主。

“你真的不喜欢张家那姑娘?”

“不喜欢!”瑾瑜斩钉截铁道,嫌弃的眼神都溜到了梁上。

“爹爹不要逼我,我是宁愿当和尚都不要娶不喜欢的人。”

崔奕沉默。

他看了一眼诸葛均和陈俊,二人皆是苦笑不已。

“行了,去给你们母亲请安。”

兄弟俩退了出去。

陈俊颔首上前,

“爷,在下倒是有个法子,能让老首辅知难而退。”

“哦?”崔奕挑了挑眉。

陈俊低语几句,崔奕失笑,“你去办吧。”

目光落在那一本册子上,按了按眉心,“算了,他们兄弟俩的婚事不急。”末了自嘲地笑了笑,

“得我先当了爹再说。”

诸葛均和陈俊明白了崔奕的意思,相视一眼抚须大笑。

崔奕这是担心旁人说程娇儿挺着肚子当婆母,好在两位少爷也不算大,婚事拖一两年也无碍。

这边兄弟俩恭恭敬敬一起到了清晖园给程娇儿磕了头请了安。

瑾瑜挨着程娇儿坐在软塌上,眸眼亮晶晶的,好奇问着,

“娘可有想吃的?您尽管说来,天南海北的,儿子都给您寻来。”

程娇儿听着失笑,忍不住揉了揉瑾瑜的脑袋,

“傻孩子,娘现在还吃不得大补的东西,得吃清淡的,回头能吃了再吩咐你不迟。”

蕴之则立在一旁,神态恭敬略带几分关切,“母亲可有不舒服?是不是吃不下东西?”

这是担心程娇儿孕吐。

程娇儿闻言觑着蕴之,“你打哪知道这些的?”

蕴之微微红了脸,垂下了眸。

瑾瑜逮着了,顿时咧嘴大笑,利索起身一把拍了蕴之的胳膊,对着程娇儿道,

“娘,瞧见了吧,弟弟就是个伪君子,瞧着霁月风光,不食人间烟火,实则一肚子坏水,什么都知道!”

蕴之闻言俊脸绷红,“你胡说什么,是来的路上,听着丫头提起的。”

郝嬷嬷在一旁瞅着两兄弟闹,不由劝架,

“好啦,两位小主子莫要吵,七少爷刚刚候着时,便问了人要注意什么,是关心夫人之故,六少爷就别打趣了。”

郝嬷嬷满头银丝,已在府上容养,眼下程娇儿怀了身子,老人家担心下人不经事,主动请缨过来盯着清晖园,崔奕自然是乐意的。

程娇儿吩咐人端了锦杌给郝嬷嬷,两位少爷面前,她也是不需要行礼的。

瑾瑜知道误会了蕴之,便耸了耸他的肩,“好了,哥哥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蕴之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朝着程娇儿行礼,“母亲,儿子先去书房看书,晚上再来看望您。”

蕴之转身掀帘离开,翩然玉姿,世无其二,他这一走,屋内仿佛都要暗沉几分。

瑾瑜砸了咂嘴指着蕴之离去的身影,“娘,您瞧瞧,他这脾性见长,我不在时,您对着这个面瘫脸怎么活呀?”

程娇儿嗔了他一眼,拉着他坐下,

“你不在家里,你弟弟乖巧得很,事事不叫娘操心,倒是你,这一回怎么也得留下来,陪着母亲,等你妹妹出生再走如何?”

瑾瑜一回来就告诉她,只在家里待两个月便走,这些年,瑾瑜留在家里的时候少,程娇儿心里总是挂念着他,心疼不已。

瑾瑜闻言失笑,眼底也有了几分难舍的温情,“娘,儿子对不住您,总是叫您操心,还不曾侍奉您。”

程娇儿闻言眼泪滚下,哽咽道,

“母亲不是想要你侍奉,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小的时候,瑾瑜每次回来,程娇儿总要脱了他衣服看他身上的伤口,如今大了,却不许她这个娘看,程娇儿心痛如绞。

“娘,我没事啊,我好好的!”瑾瑜站起来转了一圈蹦跶了几下,表示自己很健康。

“再说了,舅舅护着我,还真能让我吃亏呀!”

程娇儿闻言心里好受了些,“也是,那你跟娘亲说一说,你这次是如何立功的?”

瑾瑜不笨,知道程娇儿在套他的话,他编故事似的,把自己立功的事绘声绘色说了。

他没告诉程娇儿,他多少个暗夜,深入敌营帮着舅舅打探敌情。

他也没告诉程娇儿,边关不是京城,京城看家世,看在崔奕面子,人人要敬着他。

但边关不一样,甭管谁去了边关,哪怕是皇帝本人,不立下战功,不拿出真本事,别想服人。

瑾瑜陪着程娇儿说了许久的话,阳光西斜,透过窗棂泼洒进来,照耀着程娇儿秀美的面庞,暖融融的,仿佛透过瑾瑜的话语,看到了边塞的风光。

她渐渐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瑾瑜帮着她盖了被褥,托腮陪着她。

别看他在人前笑嘻嘻的,他心里主意高着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门儿清。

旁人都说他没有蕴之稳重,家里将来的担子怕是得蕴之来挑。

是吗?

谁又不想依偎在爹娘身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

他不能!

他是雄鹰,不能被这逼仄的宅子给束缚了。

他为什么向往边境,因为那里是广袤的蓝天,可以任他驰骋。

那里才是他的天地。

当回望身后万家灯火,他总有一种肩负使命的宿命感。

他是宰相之子,他是皇帝的表兄,他还是当朝大都督的外甥。

他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

他来守国门,弟弟来守护家族。

待程娇儿睡熟了,瑾瑜才起身,抬袖擦了擦眼角,转身含笑步出。

次日听闻程娇儿怀了身孕,李灵素带着一双儿女来看望她。

程悦然今年九岁,她继承了父亲及姑姑的美貌,小小年纪已然是美人胚子,顾盼之间倒是有几分像程娇儿少时,娇艳无双。

程悦然是跟着瑾瑜长大的,性子活脱又单纯,十分讨喜。

她给程娇儿请了安,便去找瑾瑜兄弟玩。

“二表哥在哪里?”程悦然梳了双丫髻,掰扯着瑾瑜的袖子,拖着他要去找蕴之。

“你找他做什么,你想玩什么,哥哥带你!”瑾瑜习惯了悦然跟在他身后闹腾,

程悦然咯咯直笑,

“哥哥,咱们很快就要去边关了,又要把蕴之哥哥丢在家里,我去看望蕴之哥哥,安抚他呀。”

瑾瑜哈哈大笑,想像寻常那般去揉悦然的脑袋,可这小丫头却不知道为何,愣是躲开护着自己的发髻道,

“哥哥,我现在大了,你不能揉我了。”

瑾瑜越发觉得妹妹可爱,

“行,蕴之在书房,你去找他,哥哥去把你弟弟找回来。”

要说瑾瑜也是打小调皮到大,却还没程帧头疼。

程帧将调皮狡猾无辜呆萌集于一身,做出的事比谁都可恨,偏偏动不动哭鼻子,愣是让人没法气他。

刚刚来的路上,小家伙偷偷从马车里溜了出去,居然连程云都没找着。

瑾瑜是带着这对兄妹长大的,程云下马便去寻崔奕,吩咐他去把程帧给找回来。

这边瑾瑜出门,程云则坐在崔奕书房里喝茶。

这么多年过去了,程云在崔奕面前是一如既往肆意,大舅子的谱儿摆个没底。

程云耷拉腿躺在崔奕的躺椅上,崔奕反倒是端正坐在案后。

“你什么意思?你要留瑾瑜下来?”程云问,

崔奕容色宁静,“娇儿怀着孕,她一贯担心瑾瑜,我怕她心里不踏实影响孩子出生,你就劝着那小子在京城留一年,待娇儿顺利生产,将他婚事定下来,再随你去边关。”

程云啧了一声,沉默下来,偏头侧望崔奕,

“留一年问题不大。”

“你给瑾瑜选了哪家的媳妇?”程云觑着他。

崔奕含笑,定定对望,“瑾瑜虽是我的孩子,却是你带着长大的,婚事自然得问过你这个舅舅,你的意思呢?”

程云这下抿着唇一言不发。

瑾瑜年纪不小,已经十六了。他的女儿悦然才九岁。

“你着急吗?”他侧头看了崔奕一眼。

一束阳光透过窗棂洒下,空气里尘埃清晰可见,程云躺在光线下,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