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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就有好多好多话要讲,他们已经错过太久了。

某一个夜晚,睡了很长一觉的郑爷终于睁开了眼,头脑里不算连贯的记忆和陌生漆黑的环境让他感觉恐慌,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而下半身分毫不听使唤。

两只塑料球被他上半身费力的动作从床栏的缝隙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远,郑秋白下意识去够,却差点栽倒到床下。

噪音吵醒了在外间看护的人。

灯光大亮,郑秋白忍不住蹙眉垂眸,“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

这次醒来,郑秋白的常识测试和反应测试都顺利通过,他不再是没有自主意识和行为能力的病患了。

在听到医生说,他下半身有很高的几率终生瘫痪时,郑爷觉得,他应当还没睡醒。

这是一场噩梦,再睡一觉就能彻底醒来了。

闭着眼一觉到天明,郑秋白见到了忠心耿耿的阿良,见到了不对付的叶聿风,见到了哭哭啼啼的薛柔,可他的腿依旧不听使唤。

郑秋白无法接受他就这样半身不遂了,他才二十三岁,大好时光,难道就要和轮椅相伴终生了?

不行,他一定要重新站起来!

阿良闻言,削苹果的动作一滞,立马跑出去找医生了,“救命啊医生!我家郑爷怎么觉得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啊!”

郑秋白今年已经二十九了。

“记忆错乱也正常,再观察观察。”医生如是道。

的确,这些年鸡零狗碎的事在之后几天,郑秋白都一一记起来了。

但他也迟迟没能记起来一些东西。

比如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叶静潭。

“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叶静潭怔在原地,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他预想过郑秋白醒来会恨他骂他,却没想过这个人会忘记他。

“我该记得你吗?”郑爷挑眉,“既然忘了,那我们之间应该就不是多重要的关系。”

“你还病着,我去找医生。”

“?”

叶静潭去找主治医生的间隙,郑爷总算想起问问阿良,那人是谁。

“您真的不记得了?您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啊!您当初多喜欢他啊!他就是个不要脸的白眼狼!”

阿良直跺脚,他们郑爷这辈子的包容和爱都用在叶静潭那小瘪三身上了,养儿子也不过如此!

“我喜欢他?”郑秋白反问,脑海里却出现了些零碎的画面,“好像是这样,我喜欢他。”

好像还喜欢到,可以为他去死。

真是好伟大的爱情。

郑秋白脖颈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左手转着握力球的郑爷忍不住深呼吸,一瞬晃神,脑海里却突兀浮现出一个不像叶静潭的颀长身影,一个没有脸的身影。

那这是谁?

郑秋白脑袋有点痛,却想不起那张模糊的脸。

既然记不起来,就应该不是太重要的人。

郑秋白理所当然这样想。

心却莫名其妙空落落的。

叶静潭的确是个白眼狼,自从郑秋白恢复神智,他就把阿良派回家带薪休假,又买通了病房里所有的看护,不许他们当着郑秋白的面提起霍峋这个人,甚至聘请了保镖,守在康复楼外。

霍峋将这半个月的工作整理完,从港湾飞回来陪郑秋白,得到的就是这个待遇,他总算领悟到了叶静潭这贱人的阴招。

两人在立人集团的会客室里见面,霍峋怒火中烧,“你什么意思?”

叶静潭一反常态,刻薄至极,“我什么意思?当第三者还上瘾了?你有什么资格到这来?”

“还有,你以为郑秋白会想见你吗?实话告诉你,他连你是谁都不记得。”

霍峋气得胸口生疼,决眦欲裂,失去了体面和教养,“你放屁!”

于是叶静潭亲自带霍峋去了医院。

郑秋白如今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一半的时间都耗费在康复训练室里,他执着地想唤醒自己的双腿。

复健的路总是辛苦的,不小心摔得浑身青紫,汗流浃背到虚脱都是寻常事,但只要能重新走路,这一切都值得。

被看护推着轮椅离开康复室时,郑秋白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叶静潭,“你怎么来了?”

叶静潭接过轮椅,口吻自然,“今晚不用加班,过来陪陪你,今天怎么样?”

“老样子。”郑爷颔首,垂下眼睑检查自己胳膊上的淤青,今天摔的实在有点狠了。

不过他没有和叶静潭诉苦撒娇的想法,好像他们两个人之间,到不了这样亲密的氛围。

应当是认识的太久,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自然没有新婚那种激情。

“家里阿姨给你炖了补身的汤,一会晚饭多喝一些。”

“嗯。”

下一秒,转动的轮椅同伫立在走廊左侧的霍峋擦身而过。

郑秋白眼神平静,无动于衷,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他。

或许是没认出,或许是不记得。

但不管怎样,霍峋又一次,被郑秋白远远抛在了身后。

燕城傍晚的暮色如血一般赤红,亦如霍峋的眼底。

霍少爷这次从冗长的梦里醒来,坐在床边沉默了许久,最终擦干净鼻涕眼泪,起身出门找霍峥。

“我去上学。”

他该去上学,也该去港湾,但在这一切之前,他要先把叶静潭这个害虫解决掉。

他得确保,他的未来里,一定会出现郑蝴蝶。

霍峥一开始还以为霍峋说去上学是在糊弄自己,没想到这小子很快就写好了大学申报的自我介绍,又联系上之前的教授拿到了推荐信,有条不紊,动作迅速,好像突然之间换了个人。

不过霍峥还是要把人叫到书房来交代几句,“别以为放你出去读书,我就管不到你了,你在外面做什么我都门儿清!等你的书读完回来,也最好给我收心,别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我没有鬼混。”霍峋目光沉沉,“而且我只是去读书,不是去回炉重造,再说有些事已经长到根儿上了,就是重新投胎也改不了。”

“大哥,这件事注定是这样,你们能接受就受着,不能接受我可以不再回来碍你们的眼。”

霍峋上辈子一个人在港湾生活了那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孤独,适应了孤独,半点不惧。

霍峥被小弟这一番话气的四处找降压药,陈禾去给他倒了杯水送进书房,“至于吗?霍峋喜欢不就得了,现在都讲婚恋自由,只要不是个差二十岁离婚带俩孩子的,我看都行!”

“我巴不得他找个离婚带孩子的!”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我说的是实话,那样他好歹还能当个爹!”

俩公的凑一起拱被窝,十年也拱不出个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