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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休息站的天花板就裂开了一条大缝,从透明的天花板往上看,最大最重的昼夜齿轮也快要撑不住了。

它像一只巨大的外星飞碟,笼罩在楼顶上空,摇摇欲坠,发出危险的咔咔声。

时间不等人,楚酒掏出口袋里五张写着密码的纸片,麻利地按顺序排列在护士休息室的桌子上。

“言不秋,看这个。”

言不秋不懂她要干什么,低头扫了一眼桌面。

头顶的咔咔的巨响骤然隐去,所有人眼前都显示出一行醒目的提示:

【各位玩家,紧急关停机制启动,游戏茧将于五秒内关闭。五,四,三,二,一。】

“滴——”

一声长鸣。

所有幻象褪去。

大楼不再透明,恢复了正常。

休息室里护士们的共享脸没了,身上穿的白色小裙子也不见了,变回一群壮汉。

他们彼此看看,一脸茫然,还没回过神来。

言不秋也现出了本来的样子。

他身上的白大褂消失了,变成了白色衬衣和长裤,系统和靳惊那时候一样,并没怎么帮他捏脸,颜值仍然非常能打,站在韩序旁边也不逊色。

窗外的光线大亮,现实中,现在是清晨,只不过还在下雨,雨点泼豆子一样砸下来。

“蓝光墙没了。”韩序说。

游戏茧外包裹着的蓝光电子墙没了,原本被电子墙隔绝在外的雨点打在休息室的窗台上,水花溅了一地,带来雨水特有的潮湿的腥气。

白落苏深吸一口气,“这就是现实世界的芬芳。”

楚酒逗他:“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幻象?”

白落苏立刻冲到窗口往外看,“看!我看见我们治安局的隔离墙了,许组长他们的车还在那儿等着我们呢。”

言不秋这时才开口:“这是怎么回事?我有点懵。”

白落苏拍拍他的肩膀,“下楼吧,要去治安局做笔录,一会儿就都明白了。”

几个人一起下楼梯。

白落苏搂住言不秋的肩膀,走在前面。

楚酒低声问韩序:“你那技能的有效距离是多远?”

“我说了你信么?”韩序回答,“只有一米。”

他看看她,无奈,“真的只有一米。可惜我不能把界面截图给你看。”

和她估计的差不多,楚酒偏头研究他的表情,给他这句话的可信程度估了个八成。

“就算是在一米范围内,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听见。”

韩序说,“人们的有些想法很快,而且很含糊,一闪就过去了,或者干脆就是画面式的,我都不能接收到,只会听到一些比较清晰的念头,这种解析程度,应该是和幻界系统本身探测人脑信号的灵敏性一致。”

幻界系统本身,也并不能以那种精度探测到人脑的信号,它在游戏茧里提供的技能当然也就不能。

只能听个大概。

白落苏边走边在那里瞎高兴,“跟你们说,我刚才在界面上看见,我好像拿到奖励点数了,可以加在射速上,加上以后炮塔的速度嗷嗷快。”

楚酒一个字也不信,他上次还说他的二级塔嗷嗷快呢。

几个人来到一楼大厅,看见许组长他们已经进来了。

许为辞看到楚酒和韩序都平安,放心多了,然后眯眼望向白落苏。

“自己突然往游戏茧里乱冲,好几个人拦都拦不住……”

白落苏马上求助地看向楚酒。

楚酒答应过要帮他说句好话,立刻搭茬,“他这次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幸亏有他在,我们才能关停得那么快。”

韩序也说:“看报告就知道了。”

许组长还想再说什么,楚酒火速转移话题,“楼上306病房有个受重伤的,半死不活,可能需要叫救护车。”

许为辞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叫人上楼去看,又问:“其他人呢?”

“病人都走了,其他全是扮演医生和护士的NPC,应该都没什么大事。”楚酒又转头看向言不秋,“言医生也受伤了,要不要找个医生……”

“我自己就是医生,我已经处理过了。”言不秋说。

楚酒有点不放心,把许为辞拉到旁边,问:“像言医生这样的NPC们,在游戏茧里被宙斯操控做的事,会追究责任吗?”

许为辞答:“不用担心,联邦这次对出错的游戏茧特事特办,他们都是被系统操控,不会对他们本人有什么影响的。”

的确,锅应该宙斯背。

楚酒回头看一眼言不秋。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也正在看她。

就算不会追究责任,留下的心理阴影也够大的,他现在应该已经记起当黑医生时切人的事了。

楚酒问:“会给他们安排心理医生吗?”

许为辞也不知道,“也许吧。”

许为辞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忙着指挥调查科的人处理现场,急匆匆走了,白落苏大概打算将功补过,跟着她去干活。

幻界安全部门的人也都进来了,看见韩序出来,全都迎了过来。

一个一头卷毛的男生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韩序,“老大,你没事吧?”

“死不了。”韩序回答,接过笔记本打开,放在前台的桌面上,好像是在登录幻界的内部系统,不知道在忙什么。

楚酒眼睛看着他那边,刚想再走近几步,言不秋过来了。

“我听到你问心理医生的事了,”他说,“我没事。”

楚酒:“我是有点担心,在你当黑医生的时候……”

他死了个病人都负疚那么久,这次的事还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

言不秋低头凝视着她,“我知道。其实黑医生就是我的一部分,它只不过做了我有时候想做的事。”

楚酒:?

言不秋说:“我以前一直觉得,我那么努力地想当医生,是为了治病救人,其实也没错,我一直都非常想帮别人,也一直在尽可能地救人。

“可是在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小部分——可能是非常小的一部分,我也很喜欢手术刀割开别人身体的感觉。”

他用手虚虚地比了一下。

“轻轻划开,露出下面的脂肪和肌肉组织,再深一点,就是人体深处的各种器官,让那些隐藏在皮肤下,平时看不到的秘密暴露出来,有一种特殊的快感。”

他继续说:“游戏茧的设定没有错,我也热爱各种标本。

“别人觉得可怕的各种生物组织,我都觉得很有魅力,它们天生就有各自复杂的功能,就算到现在,人们也还没有完全弄懂它们的运作原理。

“它们比最精密的机械还精妙,比最美的艺术品还要完美。”

“可是我一直都在努力忽略和掩盖这部分感觉,也不敢告诉别人。”

他望着楚酒,抿了一下嘴唇,“我觉得这太变态了,像个怪物。我不愿意承认,那其实是我的一部分。”

“这几天在游戏茧里,穿黑袍的时候,我觉得很自然,很自在,它的很多行为比起白天的我,更像是发自本心。经过这次的事,我反而觉得,也许我应该正视自己的感觉,和心中黑暗的那一面和解。”

楚酒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韩序的话言犹在耳:宙斯会利用人们心中阴暗脆弱的部分,把他们变成它需要的角色。

他没有说错。

楚酒想起游戏茧关停前那行提示:

【在你的帮助下,他的黑与白不再分裂,融为一体】